如果有畫面比伊藤潤二的《人頭氣球》更詭異，那麼就該是一大群唱著抖音神曲的中年馬桶，抽搐著向螢幕靠近。
突出一個聲音噁心，視覺噁心，連氣味都噁心。
好在下一秒，乘著硝煙與火花的巨型機甲大招入場，碾碎一切
解壓，安靜，終於舒服了。
上面你所看到的，Tiktok動畫《進擊的廁所》第78集。
正如其名，整個系列圍繞馬桶廁所人展開，由《戰慄時空》的引擎起源製作，短短几個月就積累了2170萬粉絲，全網播放量過億，被國外網友評為本季度最好的番劇。
如果這麼說你覺得扯淡，我可以告訴你製作人DaFuq!?Boom!一個月前甚至推出了同名手遊，至今已有超過100萬次的下載，4.1的評分，且含內購商品。
賺麻了。
本系列第一則影片來自五個月前。
乍看之下它好似與那些稀奇古怪的歐美短影片沒什麼不同，粗糙的質感，怪核的氣氛，直到鏡頭轉向馬桶，一個中年男人的狗頭伸出來鬼畜的唱了一段歐美的抖音神曲。
但顯然，在獲得流量後博主兼動畫師的DaFuq!?Boom!還有更大的目標。
一周內上傳的第三集第四集，馬桶人依然踩著同一首神曲的拍子，卻像殭屍片和怪獸片一般，入侵城市，感染了人群。
接著下一集英雄出場：
西裝暴徒攝影機先生就如馬桶頭的鏡像安靜莊重且拉風。
並且從第一人稱的動作戲編排到馬桶頭的Jump scare再到先鋒並流暢的運鏡，拉滿的情緒調度手法，都再告知觀眾做這動畫的哥們是妥妥的科班正規軍。
人們發現，這看似惡搞的廁所動畫是有很用心的劇情設計的。
儘管每則只有短短數秒，並且配樂都是各種版本Remix的魔性金曲，相當於土耳其的《熱愛105℃的你》或《我的小蘋果》，但看過的人都不得不承認，在被這怪東西反覆洗腦之後，大夥真的會期待後續。
於是留言區越來越多催更的聲音。
乃至最後廁所人動畫都形成了自己的愛好者圈子。
攝影機先生有了粉絲團，同一世界觀下其他網友開始製作同人作品。
而在一個月前，據說也是DaFuq!?Boom!獨立製作的氪金手遊的成功變現，更是給人們看到了這種模因IP商業化盈利的可能。
雖然縫合跑酷與射擊的遊戲說上去乏善可陳。
但亞文化亞到極致的美術，真就可以讓人染上這很傻很快樂的神經病。
只是有人也擔心，用亞文化賺錢並非好現象。
畢竟鋪天蓋地無意義的Tiktok鬼畜已經夠讓人感到這世界毫無意義了，難道以後的動畫，遊戲甚至更主流文化作品，也該放任他們像《進擊的廁所》這般短影片化？
不管你是支持「娛樂產品別他喵的說教，圖一樂就完事了！」，還是對文化越來越虛無的後現代感到擔憂，可以預見的是，只要賺錢渠道能跑通，後面肯定會有更多人學《進擊地廁所》這般去製作動畫，生產遊戲。
話雖如此，倒也有一部分人認為上面的討論過於爹味冤枉DaFuq!?Boom!了。據查證DaFuq!?Boom!是正八經的動畫師，隨便分析一下分鏡，就能爆殺某些成名導演的徒有虛名。
就拿其中一集來說，開場全景馬桶圍毆攝影機。
全景交代戰場形勢，鋪墊緊張氣氛。
緊接著畫面稍晃，一鏡到底無縫轉切到第一人稱視角。
高效凌厲的動作戲讓螢幕前的觀眾把馬桶塞使得如John Wick的小鉛筆一般萬夫莫開，卻又快節奏的馬上被突進型馬桶人放倒。
壓迫感步步逼入絕境，戲劇張力踩油門拉高。
可就在觀眾要與屎盆子親密接觸的一瞬間，那個馬桶突然愣住看向鏡頭之外的方向？
發生了什麼？是誰？
希區柯克式的懸念設計使人心提到嗓子眼，大腦也升騰巨大的疑惑。
收起伏筆，新角色「電視機先生」出場。
一道紫光控制技將全場的惡臭馬桶統統石化，一波三折的絕境翻盤，給人的爽感就如1683被困維也納的天主將士們看到了前來支援的波蘭翼騎兵。
風雨平靜，處刑環節。
正似動作遊戲高強度對抗後給與玩家的獎勵關卡，觀眾跟著鏡頭像電視機先生致意，而不久前張牙舞爪的馬桶頭，則隨著一道道甜美悅耳的沖水聲，這些腦袋被衝進下水道。
所以你看，《進擊的廁所》雖然短平快，但真不是一般莫名其妙火起來的短影片模因能夠相比的。
故很多人認為DaFuq!?Boom!的水平去任何一家頂尖動畫大廠都能拿到Offer，只不過它選擇了短影片的賽道，在短影片內容里就是降維打擊。
另一方面，也有人認為《進擊的廁所》並非單純圖一樂的動畫，只要睜開眼睛我們能解讀出各種深藏惡搞表面下的深層暗示，它將在未來成為一部《後現代啟示錄》，充滿著時局諷刺，社會隱喻，鞭辟入裡。
比如有一集，它給馬桶人戴上聖徒的光環，自我陶醉地在講台之上大放厥詞，內容卻依然是從第一個影片延續到這個影片從來沒變過的抖音洗腦神曲，腐臭的馬桶意象與宗教的聖光混濁的糅在一起，矛頭直指西方教會的虛偽險惡。
還有另一集，一直扮演英雄角色的攝影機們將馬桶鎖在狹小的房間裡進行非人道拷問。
於是結合前面動畫的描寫，以及攝影機先生機械無感情、制服統一的形象，馬上就出現了另一種論調：真正的反派是攝影機先生，馬桶人才是反抗者，監控攝影機的形象正是隱喻《1984》中的「老大哥正在看著你。」
還有種分析，他們認為並沒有所謂正邪勢力，攝影機先生和馬桶頭先生其實都是現代年輕人的可悲現狀。
因為在網路上，我們是馬桶頭先生，停不下來地發表古怪言論，然後與一坨大便聚在一起臭味相投，用陰謀論和傻缺一樣的憤世嫉俗，散播惡臭。
而在現實中，我們卻如攝影機先生一般，沉默不言，肉體被頭上僵化的機械控制，生在被定義的整體程序中，活得越來越像一台機器。
只有把馬桶上的腦袋組裝在攝影機下的肉體之上時，人類才會是一個真正完整的人類。可我們卻一部分生活在資訊糞坑中，另一部分生活在生鏽的機械里。
當然，過度的解讀哪都有。
搞文化的就是愛在沒有意義中去創造意義。
就像沒人能真正定義二十世紀最偉大藝術家之一的杜尚，他的馬桶到底在表達什麼，也就不會有人真的弄明白DaFuq!?Boom!的馬桶到底是不是想要表達什麼。
但我知道《進擊的廁所》用的是《戰慄時空》的引擎，大部分角色也是《戰慄時空》的模型，DaFuq!?Boom!也確實是個《戰慄時空》玩家。
等《戰慄時空3》等了幾十年還沒消息的玩家，大抵是真的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