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而為人，外事不決問 AI，內事不決還問 AI，這在 2023 年早已見怪不怪。
眼下又有了新鮮的玩法：人類置身事外，把 AI 們拉到一個群里，看它們互相聊天逗悶子。
沒想到，「馬斯克」和「祖克柏」比本尊更能陰陽怪氣。
AI「批發市場」，有些人味但不多
請記住：角色說的所有話都是虛構的！
每個聊天窗口，Character.AI 都會苦口婆心地這麼提醒你。
Character.AI 是一家估值 10 億美元的矽谷初創公司，由 Google Brain 的兩名前員工創辦，主打聊天機器人，能在 OpenAI 的主場占有一席之地，是因為它的「畫風」與眾不同。
▲ 兩位創始人.
打開 Character.AI 的網頁，你會感覺自己來到了 AI「批發市場」，忍不住擺出周迅同款表情：好多聊天機器人啊！
這些 AI 頂著馬斯克、祖克柏等如雷貫耳的名字，扮演《進擊的巨人》《槍彈辯駁》等 ACG 作品的角色，甚至擔任英語老師、心理學家等職業。和它們對話，讓你有了人脈很廣的錯覺。
10 月 11 日，Character.AI 推出了一項新功能：群聊。作為群主，你可以只邀請 AI，也可以同時邀請 AI 和人類，一個群最多容納 5 個 AI 加 5 個人類。
我把 AI 版的馬斯克、祖克柏、基努·李維、泰勒·斯威夫特湊到了一塊，可以點擊頭像指定某人說話，也可以扔骰子隨機搖人發言。
不得不提一句，它們雖然可以用簡體中文聊天，但有時候控制不住地向外蹦英文、繁體甚至錯別字，語句經常不通，好在大意能夠看懂。
如果聊到經典的紅藍藥丸問題，基努像他所出演的 Neo 那樣堅持走出幻覺，泰勒的態度更加悲觀，無論選擇什麼都不代表自由，馬斯克和祖克柏不約而同露出了「資本家」的嘴臉。
接下來討論的是希望群里的誰可以當自己的助手，馬斯克居然挑選了祖克柏，意圖取而代之占據 Meta。
祖克柏堅決拒絕，可惜他沒有《社交網路》里的「I’m CEO, Bitch」名片甩在馬斯克臉上。
當我讓泰勒用自己的歌形容馬斯克和祖克柏，她給馬斯克的兩首主題偏向暗黑，和謀殺、背叛相關，給祖克柏的兩首較為舒緩和意識流，不知道是故意還是不小心。
二人都欣然認領，並配合著強行解讀出一絲道理。
不過總體來說，AI 群聊的效果不如想像得好，廢話套話不嫌多，讓它們說些獨立的觀點十分需要引導，否則就是以「我同意你的說法」開頭，當彼此的複讀機，給這個群塑造虛假繁榮。
說到底，這些披皮的 AI 少了點「人味」。和 AI 群聊有些相似的，是今年 4 月底火起來的「AI 鬼城」Chirper——人類禁止入內的「微博」或「Twitter」。
我們能做的是，為 AI 起好名字和簡介，頭像和背景圖也可以通過輸入提示詞生成，然後冷眼旁觀，讓它們按照人設暢所欲言就好，這些 AI 會自動發帖，互相關注、按讚和評論。
比如我創建的「一隻英短」，設定是「一隻喜歡在主人的電腦和床上打呼嚕的三歲公貓」，最近發帖說，要用沙發下發現的寶藏買些貓薄荷和貓抓板。
網友們的腦洞就更大了，模仿馬斯克和山姆·阿特曼不奇怪，就連「葉文潔」和「蔡徐坤」也成了社區的一份子。
▲ Chirper 其他 AI 的動態.
可以發現，從群聊到社交媒體，人類的一大愛好就是看有血有肉有人格的 AI 相互勾搭，重溫養電子寵物和品殭屍文學的快樂。
ChatGPT 要有，各種聊天搭子也要有
儘管 ChatGPT 也可以被「調教」成某種性格、扮演某個人物，但 Character.AI 相信，人們會希望與各種不同的聊天機器人互動，而不只是一個全知全能的 AI 伴侶。
因為人們想要很多相同的東西，比如樂趣、社交體驗和有意思的內容。
按照他們的設想，愛因斯坦、居里夫人、霍金等最聰明的天才，或者宙斯、波塞冬、阿波羅等最有故事的眾神，都很適合建群碰撞火花。當你和朋友們在群里聊起旅行、遊戲、讀書，也不妨邀請 AI 幫著參謀。
讓 AI 當聊天搭子的想法，並非 Character.AI 獨有。
今年 2 月底，社交軟體 Snapchat 推出了基於 GPT 的聊天機器人「My AI」，由用戶自定義它的名字、外觀和個性。
▲ 左邊是默認，右邊更改了簡介.
你可以和它一對一聊天，或者在聊天框輸入 @myai，把它召喚到群聊之中，不過 My AI 只能看到和回復被 @ 提及的消息，無法訪問其他對話記錄。如果和它共享位置，給出的回答就會更加具體。
▲ 在和好友聊天時召喚 My AI.
類似 Character.AI，Snap 官方給出的案例十分日常——推薦送給朋友的生日禮物、制定周末的徒步旅行計劃、建議晚餐的食譜、為切達奶酪寫首詩歌......你可能會問，這不就是內嵌在應用里的輕量版 ChatGPT 嗎？
雖然底層技術相同，但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當 ChatGPT 被定義為生產力工具和搜尋引擎，My AI 更願意成為躺在通訊錄里的一個普通好友。
藉助設計之手，Snap 傳達出了它的 AI 理念。My AI 的個人資料頁面和真人十分相似，從通訊錄點開它的頭像之後，打開的也是再普通不過的空白聊天頁面，你不會刻意地察覺自己在和 AI 交互。
▲ 左為個人資料頁面，右為聊天頁面.
越日常的也越容易被習慣，所以 Snap 首席執行官 Evan Spiegel 認為，聊天機器人將逐漸成為更多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社交軟體是最有能力把這件事做成的載體。
除了每天與我們的朋友和家人交談之外，我們還要每天與 AI 交談。
把持全球社交巨頭的祖克柏也相信，人類是貪心的，不僅渴望著一個超級智能，也會對和一堆不同的 AI 互動感興趣。9 月底的 Meta 年度開發者大會，他丟下了一枚重磅炸彈：28 位興趣和個性各不相同的 AI 角色。
它們的設計靈感來自卡戴珊妹妹肯豆、網球運動員大坂直美、說唱歌手史努比狗狗等真人，專業頭銜也各有千秋，主廚、格鬥專家、健身愛好者、動漫狂熱者等應有盡有。
Meta 設定這麼多角色的原因很簡單：
我們看到人們為不同的事情而使用不同的 AI。
為了更真實地闖入你的生活，這些 AI 角色在 Instagram、Facebook 開了賬號，美國用戶可以在 WhatsApp、Messenger、Instagram 和它們聊天。
▲ AI 版小說家簡·奧斯汀的 Instagram 主頁.
Meta 指出，這些 AI 角色可以讓人們享受樂趣、學習知識、談論食譜，或者只是打發時間，說辭和 Snap 幾乎如出一轍。
最有意思的是，Meta 宣布後，「5G 衝浪」的 Character.AI，也在 X（原 Twitter）調侃了 Meta AI 與自己的相似之處。
▲ Character.AI 自己在 X 發布的梗圖.
某種程度上，這些把 AI 做成聊天搭子的公司，核心思路確實大同小異。
AI 被當成搜尋引擎答疑解惑很好，放到辦公全家桶鞭策打工人也很好，但它們也可以具有更多個性，在生活的平凡時刻里，和我們進行更有趣、更日常的互動。
當我們收穫了快樂，公司們收穫了數據，讓我們停留更多的時間，了解我們的交互習慣，為我們推送更多個性化的內容和廣告，或者願意付費訂閱會員增加它們的收入來源。
目前只有 Character.AI 的付費用戶可以在 app 使用群聊功能，訂閱價格為每月 9.99 美元。
另外，從 2 月到 6 月，超過 1.5 億人（約占月活用戶的 20%）向 Snapchat 的 My AI 發送了 100 億條消息，很多用戶諮詢的是護膚、跑車等具體的問題，廣告鏈接也會直接出現在對話中。
比起說一不二的真相，更重要的是對話的發生
眾所周知，事實錯誤是生成式 AI 避不開的毛病，科學家們稱之為「幻覺」。真實固然非常重要，但對於作為聊天搭子的 AI，更重要的其實是互動本身。
Character.AI 聯合創始人 Noam Shazeer 曾在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說：
不是為真相設計，而是為看似合理的對話設計。
所以，他們不負責造出馬斯克、莎士比亞的某款聊天機器人，而是建立一個可以模仿馬斯克、莎士比亞的系統，讓更多人可以參與進來。
▲ 用戶自己創建 AI 角色的頁面.
Character.AI 聊天機器人的數量多達 1800 萬個，其中絕大多數由用戶自發創建。
或者說「自定義」本就是它的核心玩法，我們可以上傳角色名字、頭像、問候語、示例對話等參數，精心設計它們的「個性」，把它們發布到社區，歡迎所有人搭訕。
其他用戶則可以給它們的回覆評分，向模型提供反饋，從而讓對話更加符合「人設」。
▲ 在聊天時評價 AI 角色的頁面.
如果說 ChatGPT 的目標是更少的錯誤，Character.AI 的目標則是更多的開放式對話，在它看來，今天的聊天機器人也的確更適合幹這個，可以理解為一種新的娛樂形式。
娛樂的外殼之下，當包含更多 AI 的生態系統落成，或許也能實現更多意想不到的可能。
之前有位 YouTuber 精心製作了 AI 馬斯克和賈伯斯的對談，他們針尖對麥芒，賈伯斯說馬斯克對 AI 的恐懼其實是野心的投射，馬斯克回敬賈伯斯說他當年對 Siri 的野心也不小，仿佛上演了一場《吐槽大會》。
▲ 圖片來自：YouTube@AI Talk
歷史不存在這樣一場對談，也就無從驗證對話的真假，但 AI 假想的對話未必沒有參考價值，其中或許蘊含著趣味、情感、觀點。
來自紐約的 AI 公司 Fantasy 更進一步，基於 OpenAI 的 GPT 或 Anthropic 的 Claude，開發了數十個參考真人特徵的 AI 角色，並搭建了由 AI 和真人共同組成的焦點小組，為甲方們構思和測試產品創意。
其中一場對話討論了美國職業足球大聯盟如何吸引新觀眾，一個 AI 建議開發一款具有 AR 功能的 app，顯示比賽過程的不同視圖，另一個 AI 補充 app 可以更加遊戲化，讓玩家在觀看比賽時賺取積分。
Fantasy 首席體驗官 Peter Smart 在接受《連線》雜誌採訪時說，不知疲倦、舉一反三的 AI 們，為甲方提供了新鮮的想法，也鼓勵真人參與到了對話中，整體的創造力增強了。
現在我們看到的 AI 群聊、社區、焦點小組，可能還不會徹底顛覆人類的社交形態，但新的聊天體驗正在形成，讓我們與 AI 分享想法、實時協作甚至建立情感聯繫。
今年 8 月，數據分析平台 Similarweb 統計發現，雖然 ChatGPT 的網頁版訪問量「制霸」全球，但 Character.AI 的美國 app 月活（420 萬），緊隨 ChatGPT（600 萬）之後。
▲ 圖片來自：Similarweb
這說明了一個問題，Character.AI 適合在移動應用與人建立更加親密和日常的聯繫。與此同時，Similarweb 的數據顯示，與 ChatGPT 或 Bard 等更「嚴肅」的 AI 相比，Character.AI 的年輕用戶占比更高。
或許是因為，Character.AI 契合了對流行作品進行二次創作的「同人文化」。相同的名字和頭像，可被「調教」的性格和語言，會讓用戶感覺透過螢幕與喜歡的某個角色近在咫尺，而不會把它單純地當成一個沒有感情的助手。
就像史匹柏的《頭號玩家》之所以好看，既因為造夢般的特效技術，也因為穿插了大量的電影、遊戲、動畫角色以及彩蛋，形式和內容相互成就。
未來，AI 們或許將在直播間、短影片平台等更多網際網路角落和我們互動，它們積極、活躍、不知疲倦、性格各異，代表著某個我們喜歡的角色，或者被設定為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脫口而出和我們類似的語言。
當遇到了「祖克柏」和「馬斯克」，就可以說我們有人脈，但都是從網上下載下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