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各位XP稀奇古怪的兄弟們最近有沒有注意到嗷,這段時間一個名為「hooked_on_heel(lace_pantyhose_hooked_on_heel)」——翻譯成中文就是「高跟勾絲」的挑戰在各大畫師和Coser之間瘋狂傳播,比起之前爆火的「jack-o pose」有過之而無不及,或許是得益於這個姿勢並不像後者那樣難度極高,從熱門二游到虛擬主播再到3D區、甚至是搞抽象,大佬們紛紛各顯神通算是讓這個挑戰徹底爆火刷屏了。

經過細細品鑑一番後,相信大夥也不難發現,這個挑戰最大的核心賣點就在於高跟和字面意義上的勾絲,而如果你博覽群圖看的足夠多的話,你會發現:無論千變萬化,她們身上始終不變的亮點,便是那一抹神奇的蕾絲長襪。

所以話說這蕾絲襪究竟是何方神聖呢?不知各位賢者是否和我有著相同的疑惑。就說吧,這絲襪看著質樸典雅似有大家閨秀之風範,但讓人第一時間想到的,竟是些見不得光的齷齪之事;與之類似的,這絲襪一眼看去似乎傳承著厚重的歷史,但細細想來,又很難在歷史長河裡發現它的身影,難免懷疑它是現代工業精心包裝的騙局。

於是為了這久違更新的欄目我簡單查了些資料,發現其實這看似矛盾的地方其實……雖不能說很統一吧,但自圓其說還是不成問題的——關鍵在於我們需要把「蕾絲」和「襪」拆分開來,分別討論。
不那麼嚴謹地說,廣義上的襪子早在公元前5世紀就出現了,當時的古埃及人雖說不見得有什麽穿襪子的需求,但也會有意識地在腳上裹些什麼保護自己的腳底腳面。不過顯然,這與我們真正想要討論的襪子恐怕只有概念上的相同點。所以我們不妨把視角跳躍到15世紀的歐洲大陸;

同樣的,不那麼嚴謹地說,廣義上的蕾絲織品,也早在公元前就出現了:古埃及人,古希臘人,古巴比倫人,古凱爾特人……甚至斯堪地那維亞地區的墓穴中都發現過織針和鏤空刺繡製品,但顯然,這與我們真正想要討論的蕾絲也只有概念上的相同點。所以我們不妨把視角跳躍,同樣來到15世紀的歐洲大陸。

單說,彼時,歐洲針織技術開始走向成熟,襪子也由胡亂覆蓋在腳上的粗糙織物,演變成了集保暖與裝飾於一身的,即是長褲又是長襪的古代傳統服飾(雖然不太準確,但之後還是簡稱褲襪了),其用料即可以是主打實用保暖的羊毛麻布,也可以是彰顯主人財力與地位的針織絲綢——顯然與前者相比,後者有著更強的裝飾屬性,也更接近我們將要討論的襪子。
而當時,能繡在褲襪上最好的裝飾,無疑就是同樣開始走向成熟的歐洲蕾絲刺繡了:
其中,最早的手工針織蕾絲,甚至在14世紀的威尼斯就已經技術成熟,自成體系了;作為後起之秀,比利時的弗蘭芒刺繡顯然有著更複雜的工藝,和更朦朧的質感;再後來還有更為具象的西班牙角,和家喻戶曉的阿朗松,尚蒂伊蕾絲……可以說在那個蕾絲蓬勃發展的時代,北至英倫三島,南到非洲海岸,歐洲各個主要地區的修女,主婦,針織匠人們都有自己引以為傲的蕾絲針織絕活——不過確實,雖說它們風格迥異,可如果說還有什麽共同點的話,那就是工藝複雜,費時費力,產量不高,供不應求,因此和絲綢長襪一樣,成了達官顯貴們彰顯財富和地位的奢侈品。

成熟最早的威尼斯蕾絲刺繡

典型的弗蘭芒刺繡
對了,同樣值得一提的是那個經典但並不準確的說法:所謂的,最早是為男人設計的絲襪,指的並不是我們一般認知中的尼龍襪,而是這個時代就已經存在了的絲綢長襪;而這種長襪也並非轉為男性設計,就比如伊麗莎白女王就得到過一雙愛不釋手的蕾絲裝飾長襪,其工藝複雜程度比起百年以後,以奢華文明的法國王庭也不遑多讓。只是在所有負擔的起這種絲綢襪子的權貴中,男性更願意用它來彰顯自己的大腿肌肉罷了。

類似的情況延續到了16世紀,很快發生了兩件事情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蕾絲」和「襪」的地位,也將它們的命運交織在了一起:
第一件是,西班牙人提出將「筒襪」與「褲子」拆分開來分別穿戴的理念,把包保暖和防走光的職責更多轉給了褲子,從而將「襪子」從實用性的桎梏中解放了出來,也由此徹底激活了設計師們,使其可以完全由著個性,只從美學考慮設計編織出最漂亮的,帶有大量蕾絲裝飾,甚至可能完全不具備保暖特性的長襪筒襪——顯然這類裝飾性的長襪與我們認知中的蕾絲襪已經別無二致了,但考慮到其當時頂奢的地位,此時討論蕾絲襪的風尚恐怕為時尚早。

而第二件則是在1589年,英國牧師威廉·李發明了手動式鉤針針織機,足以用來更高效地編織粗糙的毛織褲襪;九年之後,其改進型號足以應對更細緻的絲綢面料……的確,在某種程度上,這意味著針織褲襪進入量產時代,從此「飛入尋常百姓家」,但考慮到由於產業保護和宮廷陰謀等令人無語的原因,威廉·李和妻子不得不在英法兩國輾轉奔波,他的機器在也是很久以後才在諾丁漢安家落戶,漸起規模,手工針織機的出現更多讓貴族有了更多的選擇,襪子有了更奢靡的可能,但確實也為之後的故事埋下了一個——不,應該是兩個,甚至三個伏筆。

很快,第一個伏筆就收在了洛可可時代,窮奢極欲的法蘭西王庭。
眾所周知,隨著路易十六被送上斷頭台,大革命似是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但很快,進一步的瘋狂清洗和接踵而至的黨同伐異,宛如鮮血構成的滔天洪水,澆灌出了斷頭國王的一語成讖。
這樣的背景下,殘存的進步貴族自然心有餘悸,一方面擁抱共和國蔚然成風的新古典主義,一方面自然要和之前奢靡的裝束打扮劃清界限——這其中,自然包括放棄材質名貴,工藝複雜的絲綢裝飾長襪,轉而以質樸的長褲和小腿襪示人;
在此之後,隨著新古典主義大行其道,世界的流行趨勢也在逐漸走向保守,其結果便是,雖然手工針織機已然頗具規模,但高級飾品長襪的潮流時代才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不過第二個伏筆,這才剛剛起步。
時間撥回到1768年的某天,在針織機開始大行其道的諾丁漢,紡織工人哈蒙德看到妻子帽子上的蕾絲裝飾,心裡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我們是否可以改良這個手工針織機,讓它也能輕鬆織出花紋規律的蕾絲製品呢?
儘管從成品上上看,當時哈蒙德談不上有多成功,但經過了多年調整升級,到了1777 年,改進出的銷釘網機已然可以「編織」出很像回事兒的蕾絲作品了;到後來約翰·希思科特的線軸網機,再到後來的約翰·利弗斯的線軸網機改進型,最終成型的蕾絲機已經可以輕鬆複製世面上幾乎所有的蕾絲樣式,由此開啟的蕾絲量產時代成就了維多利亞時代愈發複雜精細的,蕾絲裝飾的長裙禮服,卻也因此將曾經高高在上的蕾絲裝飾絲襪,徹底丟進了無人問津的角落。

當然了,退出時尚介並不意味著蕾絲襪退出了歷史的舞台。相反,得益於工業化生產,維多利亞時代平常人家能夠負擔的長襪上往往也會有低調的刺繡圖案加以裝點,但這顯然是其保暖遮身功能之上的錦上添花;而在當時漏個腳踝都罪大惡極的保守社會風氣下,更花里胡哨的蕾絲襪連同後來更暴露的漁網襪則因為不能很好地遮蔽身體,被大多數女性嫌棄至極,卻也因為其暴露應該被另一些特殊職業技術的女性青睞有加……這樣看來,在某種程度上,蕾絲襪也算是曾經的貴族大小姐墮落風塵了吧。
然而,更讓這大小姐心寒的還在後面。
時間來到20世紀20年代,伴隨世界大戰硝煙驟停,自由思潮蓬勃發展,擺脫了維多利亞時代的時尚界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露背禮服成為新寵,性感短裙大行其道,因此重新出現在人們視野里的長襪,自然也又有了性感美麗的需求。

而得益於日新月異的材革命,女士腳上的襪子一時間竟有了百花齊放的姿態:從傳統的柔美絲綢到新興閃亮的人造絲,從溫暖實用的羊毛到輕便透氣的萊爾棉,什麼雙股雪紡半雪紡四五六七八股紗,什麼運動襪腳踝襪針織綁腿,差不多當各色各類,各有用途的長襪設計,「野蠻生長」到剛在時鐘紋和夏季透氣襪中迎回了漂亮的蕾絲裝飾時,1937年,聚六甲基己二醯胺,既原始的尼龍材料正式面世,因透氣透明又強度極高,作為首款真正意義上的絲襪,一經推出便風靡世界,之後更是因為二戰爆發,尼龍材料被軍事管控而讓愛美的大眾一襪難求。

是命運殘忍的玩笑,亦或時代發展的必然,總之彼時的絲襪擁有了當年蕾絲襪的搞搞在上,卻似乎連條活路都不願留給當年的「大小姐」——超過60%的婦人寧可不要愛情婚姻也要擁有一條真正的絲襪,她們寧可在小腿畫下絲襪的接縫痕跡(俗稱「蝦線」)假裝自己得償所願,也不願給「蕾絲襪」東山再起的機會,於是留給這位「大小姐」的,只有昔日的榮光,和如今的風塵。

女人在小腿出畫出「蝦線」假裝自己穿上了絲襪
幾年之後,烽火漸息,伴隨世界重新走向繁榮的,還有價格愈發親民的高中低檔各類絲襪;而到了1958年,彈性極強的氨綸橫空出世,這種伸展度可達600%人造纖維徹底解決了桎梏絲襪發展幾百年的彈性難題,也由此將「蕾絲襪」大小姐打入了小眾的冷宮。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百年之前,蕾絲襪「大小姐」在頂奢之中亦可獨占鰲頭,靜靜在女王腳上沉澱自己的雍容華貴;百年之後,大小姐「家道中落」,顛沛流離,遍嘗世間風塵,終於在世界的一隅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
顯然如此悲催的落差統一了蕾絲襪身上諸多矛盾的印象,給了這位深陷低谷的「大小姐」自甘墮落的理由;然而……考慮到如今的蕾絲襪不僅成了粥吧老哥們下飯過程中的重要一環,也因透氣性極佳成了不少人炎炎夏日中的選擇,這其實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吧?

而且再看看現如今風靡全球的蕾絲設計狂潮,我好像突然理解粥吧老哥的愛好了......這玩意確實很難頂得住口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