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菅原壯太在《周刊SPA!》發表了一系列短篇漫畫,其中一篇《5億年按鈕》最為耐人尋味,他在裡面向廣大讀者提了一個問題。
「用5億年的虛無等待換取100萬日元,你會願意嗎?」
故事的主角脛郎,是個長相怪異且窮得叮噹響的傢伙。
終日遊手好閒的他在一次機緣巧合下,與朋友遇到了一個兜售按鈕的傢伙。按鈕的作用很簡單,當你按下的那一剎那,就會來到另一個維度的虛空。
虛空中除了腳底的白色瓷磚,什麼都沒有。來到這個虛空的人不老不死,不會感到飢餓和睏乏,不需要也不能吃飯和睡覺,意識也不會停止。
只要在這個虛空中待上5億年,就會回到按按鈕的那一刻,並立即獲得100萬日元。關於這5億年的記憶也會消失,身體也不會受到任何變化。
脛郎還有些躊躇,他的朋友卻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按鈕。
就在這一剎那,朋友面前的桌上就出現了100萬日元,脛郎忙問朋友有什麼感覺,得到的回答是: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就是按了一個按鈕而已。
說完,朋友又按了按鈕,「啪嗒」一下瞬間又出現100萬日元。大受鼓舞的脛郎也按下了按鈕,一下子就來到了虛空之中。
漫長的5億年開始了。
脛郎顯然對「5億年」的時間概念還沒有一個正確的認知。初到虛空的他不停地奔跑,試圖找到邊際,但很快發現這是徒勞。
他跑了3天,開始感到恐懼。三個月後,他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
在這種無所事事之中,脛郎很難感知到時間的存在,他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有多久。
半年之後,脛郎開始自己與自己玩遊戲。又過了一年,他已經構築起妄想的世界,甚至還幻想出一個女朋友。不過由於意識不會停止的原則,他沒能精神錯亂。
40年後,脛郎已經無事可做了。時間沒有盡頭,他也喪失任何希望,放棄了思考。
12066年……5049272年……
脛郎突然閃現出一個疑問——這個維度的虛空才是真正的現實吧!
虛空是在宇宙之內還是之外?地球是什麼?宇宙是什麼?人類到底有什麼意義?
從放棄思考,到不停思考,脛郎用掉落的牙齒,在瓷磚上不停演算著。他的精神開始升華,超越了人類的極限,尋求宇宙終極的答案。
1億2316萬9649年,脛郎悟到了宇宙真諦。3億7683萬351年,他與虛空融合了……
5億年結束了。
回到按下按鈕那一刻的脛郎失去了這5億年的記憶,身體也恢復正常。他看著桌面上出現的那一疊1鈔票,就像是一瞬間的事情。
脛郎拿著真金白銀,眼光又伸向那個按鈕。
「反正什麼事也沒有,我就多按幾次吧。」脛郎朝著按鈕一通連打。
5×16,更加漫長的80億年的旅程開始了……
菅原壯太用詭異的畫風、荒謬的筆法刻畫了一個有趣又耐人尋味的故事。
比起「5億年有多長」,或「你會怎麼選擇」的思考,我反倒更想在「虛空中的脛郎,與現實中的脛郎是同一個人」這個問題上動腦筋。
100萬日元大概也就5萬多,與漫長的5億年的孤獨相比,確實有點兒不值。
但由於回溯時間、記憶丟失、身體恢復的原則,現實中的脛郎按下按鈕後獲得100萬日元,在他的感知中確實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按一下就有錢,何樂不為呢?但虛空中的那個「他」,可就痛苦了。
再深想一步,後來的那個80億年的「他」,和現實中的、5億年的他,還是同一個人嗎?
這就像《流浪地球2》中的圖恆宇一樣,他將自己的數據傳輸到電腦中,在疊代演算而成的「數字生命」,與現實中的他,是同一個人嗎?
想像一下,如果他在上傳資訊之後並未死亡,那麼就出現了現實中的圖恆宇,和電腦中的圖恆宇。這不就像克隆一樣,呈現出兩個獨立的生命了嗎。
《流浪地球2》圖恆宇
人類、生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2015年,菅原壯太的父親去世,2017年自己也大病一場,他對死亡有了強烈的意識。
為了在死前完成將作品動畫化的願望,菅原壯太在2019年親自擔任導演、編劇、美術指導,終於在2022年7月將動畫搬上熒幕。
動畫版的《5億年按鈕》背景發生了一定變化,但「用5億年的虛無等待換取100萬日元」核心卻依然存在。
他將這個問題重新拋向觀眾。
如果是你的話,會如何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