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這兩天大家都看到我們國GAL圈的老朋友LSP企劃屋的新節奏了。
（如今微博已刪除）
簡而言之，專注於男性向國GAL遊戲的發行相關工作的LSP企劃屋（LoveStoryProject），最近因為蹭了一波風頭正盛的男女對立金言金句，對本該是他們消費者的男性群體使用了「重拳出擊」，用「國蝻」「玩gal的男生真的沒質素」「三衛兵」等看似「含廁量」極高的詞彙，抒發了一些在當今網際網路也還算抽象的小小惡意，導致短時間內他們微博發言相關截圖在各大ACG社群瘋傳。
而當事微博也遭遇數千評論圍攻，LSP的過往遊戲也遭到了清一色負評轟炸。
然而沒過多久，LSP官博又一轉攻勢，開始用「男寶」稱呼玩家，還放出了領取「客服娘」自拍的免費鏈接。
再過一陣，官博又以一種相當黑色幽默的形式展露了對此前過失發言的「歉意」，暗示老闆已經狠狠懲罰過之前這位「出言不遜」的微博運營了。
（看來確實懲罰得非常過激）
除了這些明面資訊外，各大社群還在流傳一些諸如「懲罰看板娘不許上廁所」等等額外後續。鑑於魚龍混雜真假難辨謠言噴涌，我們就不贅敘了，總之節奏到此基本告一段落。
其實事到如今，我們真沒必要跟著節奏被帶進什麼義憤填膺的情緒里，這篇文章也不是為了跟風罵一罵LSP才寫的，想看無腦衝來衝去的也可以×了。
樂子看多了總會審美疲勞。我們更嘆氣的，是這整個節奏之所以會誕生的「行業邏輯」——為什麼他們要用這種方式？為什麼必須以這種方式？這種方式真的有效果嗎？畢竟這次的矛盾，很難被定義一場可簡單二元歸類善惡的鬧劇。
各位明眼理智的朋友肯定都知道，這些微博中哪些發言顯然充滿了刻意的筆觸，哪些井號後面跟著亟待流量滋渴的新project。發行不是什麼傻子，他——或者說LSP的老闆K（化名）深知這麼做的後果，也大概率得到了他樂於見到的結果——因為這並不是LSP第一次這般大玩「黑紅輿論遊戲」了。
（至少目前，他們借這次節奏發行的新遊戲已經
得到了四位數的願望單數量。對國GAL
行業而言，這不是一個小數字。）
實際上，LSP這套營銷手段，早就藉由老闆K本人之口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過了。早在去年，LSP的老闆K就接受過遊戲媒體觸樂的採訪。當時，LSP負責發行的《彷徨之街》陷入了一場關於「刷好評」的紛爭中，而他本人也在採訪中提到，為了激起玩家情緒，他故意挑起了爭端。「挑起官方和為玩家的爭吵」是他們常用的「營銷手段」。
（《當發行商罵了玩家之後》| 圖源 觸樂）
回過頭來看，今天這起節奏與去年基本如出一轍，依然非常巧妙，還觸碰到了數個近期ACG圈好幾個敏感點。
首先是正在二游圈甚囂塵上的「小仙女」話題——近兩年來不少二游文案「暴雷」導致部分矛盾根源轉移到了性別對立的話題上，女性遊戲工作者，尤其在涉足男性向遊戲的領域裡，變成了過街老鼠般人見人打的抽象的概念。而LSP官博採用了迎合男性玩家刻板印象中符合「小仙女」人設的典型發言，成功將自己塑造成一位「對玩GAL宅男唾棄不已的小仙女」的人設，進而乘著東風一路擴散到男女對立的影響層面上，讓剛吃完二游瓜的用戶驚呼「還有高手」。
然後，是「立牌坊」一般的戲劇性反差。「作妖」的小仙女居然也得向自己唾棄的玩GAL宅男發自拍，甚至還被老闆五花大綁六小時「翻白眼」，這下一個鮮明的吃軟怕硬雌小鬼一般的靶子女運營形象就更鮮活了。一波下來，玩家沸騰，熱度賺滿，目標受眾全都知道了有這回事。當然，更多玩家選擇將怒氣傾瀉在了整這麼一出爛活的公司上。
這場鬧劇成功為我們展示了一波十年都未曾改變過套路的黑紅營銷——只不過我們如今清楚，黑紅營銷並不是能在所有領域都起作用，尤其是近兩年的二次元手遊領域更是難起作用了。
但可悲的是，對於「國GAL」這個極為特殊的行業而言，這話卻不能說太死。
國GAL也許是「中國獨立遊戲」中受眾最窄小的品類了。放眼國GAL二十年來，在商業上取得了優秀成績的爆款，說來說去依舊只有那幾款——其商業金字塔形狀，神似《三體》之於中國科幻。除非一不小心命中了某些激起本土特色共鳴的情緒價值點外，一款「有二次元立繪的中國戀愛遊戲」是鮮少有破圈層桎梏沖向大眾舞台的機會的——這甚至還建立在國GAL自身的受眾根基都不穩定的情況下。
國GAL的複雜情勢不是三兩句就能說清楚的，不過其中的受眾問題，可能是最讓人感受到中國特色的領域之一。
K在採訪中提到過，中國戀愛遊戲「用戶洗牌很快」，玩家可能都是大一大二左右的學生。大部分玩家會在實習、工作後逐漸離開戀愛遊戲社區，所以作為發行商，「首先需要考慮怎樣吸引處於短暫的消費黃金期中的用戶」。
（《當發行商罵了玩家之後》| 圖源 觸樂）
而處在這個年紀的受眾，同樣也處於情緒最容易奔涌而出、精力最旺盛的人生階段。大多學生未曾經社會，滿腦熱血，行事單筋，思維仍對理想主義懷抱高於實際的願景。而眾所周知，最容易上當受騙的有兩類人，一類是老年人，一類是大學生。相較於其他年齡層的用戶，他們背負少，桎梏淺，更樂於表達觀點，更有動力去改變世界，同樣的，情緒也更易被大手與小手「操控」。這是大多數年輕人的天性。
而「黑紅營銷」，就是玩弄人類情緒的極致花招與捷徑。至少，LSP十餘年來屢試不爽——而可悲的是，他們也確實靠這套花招，拯救了不少仍靠理想主義在國GAL這苟延殘喘的業界摸滾打爬的吐血創作者。那些終日無法見光的遊戲獲得了曝光，那些難以引進的遊戲有了正規的對接渠道，那些零散分離的平台得到了統一整合。對不少創作者而言，他們的支持與幫助在當今行業確實是不可替代的。他們疏通了不少國GAL發行的規則與渠道，為平台真正做了許多難以估量的「實事」——儘管這些都改變不了他們如今為了受眾而把所有人當小丑的「事實」。
是的，即便如此才顯得愈發可悲——事到如今，許多缺乏背景的國GAL依舊還得依靠這般不要命的黑紅營銷，才能獲得在受眾圈中一些寥寥可憐的曝光，尋求一些活下去的機會。另一方面，「國GAL」的灰色性質，註定了其一輩子都難以用完整的身姿堂堂正正地接受大眾市場的直接檢驗。
而愈是這樣的環境，發行商乃至開發商都可能愈發傾向於走捷徑——在一波又一波輪替的「大一大二學生」流中，「黑紅」宣發之價值儘管在隨著資訊差的磨損逐步降格，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仍然會是比「堂堂正正戰鬥」遠遠有效的宣發方式——哪怕它看上去醜陋異常。一波又一波的新國GAL開發者在嘔心瀝血知世碰壁後，沒有人脈，沒有資願意投，沒有其他發行，只能將手交給LSP。
而這其中又還有無數開發與發行間的矛盾與妥協在輪番上演。有人被逼著站出來背鍋，有人掂量著頭頂的鍋值幾斤幾兩，而賣鍋的早就抽身，開始發動無數個辛〇飛們去詆毀不粘鍋的塗料致癌了。
如果你是一名少見的在這個領域堅守了十餘年的國GAL老粉絲，那你一定也對這十餘年國GAL行業的變化深有感觸——為那些黯然離場的追夢者嗟嘆蹉跎，為那些難得成功的創意喜極而泣，為那些特立獨行的意象抱拳嘆服，也會為那些唯恐不亂的歪門邪道大動肝火——而最後當你發現，無論是離場的夢、成功的創意、獨特的意象乃至大壞蛋歪門邪道，加起來活得都不如隔壁手遊一根指頭，這一畝三分地的鬧劇則會更帶些淒涼色彩。
但無論如何唯一能知道的，就是現在越來越多東西不再可信。
一款國GAL本身的質量好壞，已經愈發與遊戲的宣發行為無關係了——如果你只是一名純粹的玩家，如果你只是單純熱愛中國戀愛遊戲，如果你只是想單純地玩遊戲本身，那最好不要被當下國GAL的宣發手段灌輸任何對遊戲的初見印象——無論好壞。那些硬夸的和那些下三濫的，最好都和你我無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