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提到靈堂,你會想到什麼?
一張供桌、一把香、一對輓聯,當然,最重要的是,逝者的遺像。
可如果,我是說如果,這裡面放的是你的紙片老婆,或者你嗑的CP,閣下又當如何應對?
(圖 文 無 關)
前不久,一位up主在B站發布了一個神秘小谷拼裝影片。
但up主拼裝的並不是什麼常見的谷,而是——用於為虛擬世界紙片靈魂們送行的……賽博靈堂。
一不小心,這玩意的傳播範圍稍微廣了些。up主架不住粉絲如火熱情,在淘寶開了個靈堂主題穀子店鋪。
不曾想,這竟成了罪惡的開端。
商品在開啟預售後24小時內就被哄搶一空,就連等待二次預售的QQ群都已人滿為患。
……這屆網友又出院了嗎?
哦不,我們的店主想說:讓老娘消停會兒行嗎?
顯然,僅靠「人性的扭曲以及道德的淪喪」這些膚淺說法,是不足以如此吸引買家的。
這套抽象巨製,等比例完美復刻了中式靈堂設計,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僅有著方便放入一寸照片的遺像框、黑白色調的背景板、供桌貢品、附有輓聯的花圈,還有最為炸裂的、能把幾根香取出來隨時祭拜幾下的香爐。
實不相瞞,介紹到這裡,在感嘆難道店主真的是天才的同時,本人也湧起了剁手的衝動。
畢竟你看啊,二維的天上有那麼多頭戴光環的CP排隊等著被供奉呢,正喝著快樂水狠狠嘲諷的我實在是於心不忍。想必在這點上,我與廣大買家存在著深深的共鳴。
賽博靈堂,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靈堂。
魯迅說的好:太陽底下無新事。賽博靈堂在遍地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的網際網路也早已顯露形跡。
如果你是彈丸論破廚,那麼你可能聽過官方及觀眾聯合迫害角色的豐功偉績;
如果你和我一樣是個罪孽深重的原壺玩家,那麼也一定能找到派蒙畫像的正確使用方式;
如果你是抽象派本抽,那麼自然想要效仿並超越孫哈川靈堂K歌的壯舉,將自己的靈牌放入C位。
然而各位不知道的是,有的技術佬,還做出了全景交互式全沉浸賽博靈堂,它甚至還有VR模式(悲)。
半夜趕稿的我不小心手抖點了下靈牌,「鐺」的一聲悠長空洞的鐘鳴,差點讓我把貞子式靈牌幻視成自己。
(V R 葬 禮)
感謝高技術力帶來一次自我超度的體驗。
可美麗的二次元世界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嘆息的角色茫茫多,然而靈牌只有一個(富哥買十個當我沒說v50先),究竟誰才能獲此殊榮,摘得冠冕?
此時此刻你心中默念的名字是誰?來,讓我們高聲把他們的名字喊出來——他們是:
玩笑到此為止。
不知各位如何看待現實中的賽博葬禮。
前段時間我放假回村半個多月,不巧鄰居老爺爺去世了。但是和傳統的農村不太一樣,我所見到的葬禮充滿了資訊時代的氣息。不僅花圈上都是顯示屏滾動播放悼念文字,連鞭炮也換成了電子的,只求聽個響。
發現自己老家那旮旯居然也能接受如此新潮的葬禮形式,我大為震驚,同時深感欣慰。
(大概長這樣)
受各種影視作品的影響,我童年時就對海葬、天葬甚至太空葬懷有憧憬。
但現在不同了,如果我能在黃土埋脖子的時候為自己定製告別人間的形式,賽博葬禮或許是首選。
因為我一直認為,在倦怠社會各種普世價值的規訓之下,適當的「與眾不同」,會成為對一個人最高的讚美。
可惜或許未來這種形式也會成為流行趨勢,畢竟之前瘋狂炒作無孔不入的元宇宙也想來摻上一腳。
22年的iArt青年藝術展覽上,有一部名為《FuneralPlay》的作品獲得了一等獎。這是一部虛擬線上互動遊戲作品,構建了一個虛擬世界的「靈堂」,邀請觀眾進入一座座數字陵墓中探索逝者生前足跡。
(《FuneralPlay》的六種場景)
創作者在採訪中表示,自己在準備過程中看到了很多對死亡亦凝重亦輕盈的思考,印象深刻的是兩則對立的意象:
「我的數字葬禮,感覺我還沒有活到能總結自己主題的那一刻。如果是現在突然的去世的話,我想以愛的信物為主題。跟每一個我愛的人,家人,朋友,前任,甚至只是萍水相逢要一個我記得他們擁有或者我們共同擁有過的信物。」
「想要一個焚燒的葬禮,家屬進來後就看到各種資產在被燒掉」
在這裡,數字葬禮依然是嚴肅的,但其作用似乎不是祭奠,而是觀賞。
葬禮的性質似乎改變了,變得不像是一場葬禮。
但這又有何不妥?大清已經亡了,經歷新時代移風易俗的人們對生死之事一如期頤之年的老人,彈指一揮,風輕雲淡,甚至樂於定製美少女骨灰盒。
心意永遠大於形式,三次元尚且如此,二次元又何須拘泥?
靈堂象徵著悼念,寄託著一份對已逝之人的哀思。
在靈堂前,一份完整的儀式是繁瑣複雜的,如何欠身致意,如何叩首作揖都是異常考究的,貢品的擺放、燒香的數量都不容差池,畢竟,死者為大。
在大眾刻板印象中嚴肅神聖的靈堂冷不丁冒出來一個微縮的賽博形態,自然博人眼球,但其作為商品出現,也為不少有心祭奠的人免去繁瑣的準備。
除此之外,它究竟給我們帶來什麼?
不同於骨灰盒和數字葬禮,那是人們博君一笑為自己送別;它送別的,是我們喜歡的角色、磕過的CP。主客體都不同了,其意義也有所不同。
當然可以說混沌樂子人嘛,干什麽都圖個抽象,樂就完了。
是的,我們越來越重視反叛主流文化以取悅自我,取悅網路空間,而抽象正是最為銳利的武器。
但是抽象文化習慣性消解一切,它在成就性層面毫無建樹。
我們的「樂」背後明顯還潛藏著一些東西,賽博靈堂的抽象外皮下藏著什麼?
它以卡通圖案風格呈現,再融入我們熟悉的二次元要素,解構了靈堂這一載體與生俱來的嚴肅性,將陰陽兩隔的悲愴戲劇化為現實與角色之間跨次元的交流。
我們樂了,但我們的祭奠不應該被符號化為一種行為藝術,我們實際上祭奠的,是自己被那些角色深深吸引的過往瞬間。這正是谷圈存續的意義所在,不是嗎?
我們建立連結,然後揮手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