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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關於「母愛」的台灣老片,留下的不僅只有記憶中的淚海

2023年05月15日 首頁 » 其他

「世上只有媽媽好」背後的故事。

1990年初,台灣電影《媽媽再愛我一次》作為兩岸文化交流項目,在上海和武漢兩地試映,引發了第一波轟動。同年9月,本片被中國電影發行放映公司正式引進。隨後各地方教育部門,紛紛以弘揚母愛的教育主題,組織轄區內中小學包場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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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祖國大陸的表現,完全可以用「一代人的記憶」來形容——

上世紀90年代初,一張電影票的價格通常在0.5-1元之間。而根據國內某知名電影門戶網站提供的數據,本片票房收入超2億元,總共發行了397個拷貝。再加上鄉村露天電影、企事業單位的內部放映等等非正式渠道,其觀眾數很有可能接近全國的三分之一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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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電影包場票

當時,無論是帶領班級前往劇院的老師,買票窗口的告示欄,還是劇院門口售賣零食商品的小販,大都在觀影前做出了如下善意提醒——觀看前請自備(購)手絹。

影院之內,女教師們的啜泣聲、孩子們的嚎啕聲此起彼伏,更是一浪高過一浪。然而,1998年,本片在台公映後的上座率奇差,不到兩周便慘遭下線。出品方福祥影業公司甚至取消了發行計劃,以減少宣發成本的進一步損失。

同一部影片在兩岸市場如此之大的反差,其原因,首先要從故事來說起。

1

《媽媽再愛我一次》的情節並不複雜:

孤女黃秋霞與名門少爺林國榮珠胎暗結,卻因為出身問題而不被男方家族接受,只能獨自將腹中骨肉撫養長大。多年之後,林家老太太想方設法讓當年兒子的私生子認祖歸宗。然而年幼的小強無法接受沒有母親的生活,屢次試圖重回母親懷抱。

這種由破碎家庭、破碎情感和破碎婚姻交織而成的苦難敘事——即俗稱的「三破一苦」,由於高度契合了中國人的民族性格與文化心理,堪稱是家庭倫理劇橫亘百年的模版。

彼時身為「亞洲四小龍」之首的台灣地區,其影視業在80年代也全面邁入了工業化時代。雖然在槍戰、功夫等商業類型片領域,無法同香港電影相抗衡,但在苦情戲這一中國影壇特有的亞類型中,卻是無冕之王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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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期幾乎每一部台灣苦情劇,都能引發家門口小賣部中紙巾的脫銷

雖然《媽媽再愛我一次》的藝術造詣遠遠無法和上述經典相提並論,本片的煽情套路,也不再受島內觀眾所待見。然而,它背後所體現的台產苦情劇的先發優勢,對於大陸觀眾的淚腺而言依然「致命」:

劇中引發衝突的幾個因素,包括門當戶對、重男輕女、延續香火、家事統於一尊等等傳統宗族思想,在剛剛告別溫飽,踏上小康之路的大陸觀眾眼中頗有代入感。大銀幕上秋霞和小強這對母子連綿不絕、逐步升級的哭戲,又很容易讓觀眾的主體——前來包場的學齡兒童產生共情,以及影院內不可逆轉的情緒傳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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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台灣苦情戲強行賣慘的作風,周星馳就曾經在作品中做過如此辛辣諷刺

本片悲情演繹的手段比較簡單粗暴,基本沿襲了同期台灣苦情劇「戲不夠,哭來湊」的作風。一旦要賺取觀眾眼淚,完全無視劇情的合理性。仿佛一講邏輯,故事就發展不下去了。

比如小強在家中發高燒,片中職業為企業會計,至少受過中等以上教育的秋霞,選擇的不是送醫院,哪怕是餵退幾顆燒藥,而是一步一磕頭,蹣跚掙扎著去寺廟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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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彰顯女主如何獨自「感動上蒼」,上門醫生在答應回去拿藥之後就神秘失蹤了

一場場哭戲的串場鏡頭——小強多次從台北的家中逃離,回到遠在台南鄉下的母親住處,畫面處理就更加魔幻,仿佛瞬間轉移。

片中還有不少「流量密碼」式的內容,比如片頭非常突兀的鬼片開場,以及長達一鍾,同故事主題毫無關係,且長達一分半鐘的床戲。

當然,這些劇情和表現方式上的漏洞,同故事充滿爭議的矛盾設置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2

關於本片的核心衝突,我們的記憶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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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霞母子VS林家老太太

這處悲劇的受害者——小強的媽媽秋霞,故事開篇時的她端莊賢惠,追求獨立。面對林家的金錢誘惑和道德綁架,始終都不卑不亢,堅持自己的選擇。她冒著生命危險將孩子生下來,竭盡所能給予小強一個完整的童年,竭力捍衛自己生命的全部。即便用今天的眼光來看,這位單親媽媽也是現代女性的楷模。

至於劇中的「大反派」——林家,實際上,在「小強」的歸屬權問題,他們的態度也不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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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強的生父和爺爺一直都反對將孩子據為己有

即便是一副頤指氣使面目的林母大人,她的威逼,也僅限於準備找律師準備同秋霞對簿公堂。稍微有點法律常識的觀眾都清楚,在既不存在婚姻事實,且孩子生父此前從未盡過撫養責任的前提下,沒有一個法官敢支持這種無法無天的主張。

因此,三十多年之後試圖重拾當年那份感動的我們,在重看影片時一度開始懷疑——林家到底用了什麼邪惡手段才能最終得逞?

影片將秋霞此舉的動機解釋為,她認為小強在生父的富貴家庭中成長,能夠擁有遠大的前程。所以這位媽媽決定用自己當下的幸福,來換取兒子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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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的權衡取捨,都不可能脫離經濟因素,片中對90年代台灣貧富差距,南北發展差異的描述,也客觀存在。然而,對於一個剛上國小三年級的孩子來說,他根本無法理解朝夕相處的媽媽,為何一夜之間就要將自己拱手送人。

秋霞明明有更好的處理方法,比如片中小強的爺爺,就提出給秋霞母子置辦一套房屋,台北、台南兩地任選,結束居無定所的狀態,待孩子度過對母親的依賴期,能夠充分理解母親的良苦用心之後再行此舉。

然而,秋霞所選擇的,卻是最艱難同時也是對自己和孩子傷害最大的一條血淚之路。這場悲劇的根源,在於身為一個母親,秋霞根本不知道孩子要的並不是富貴之家,而是豐富充盈的愛。只有有愛相伴的人生,才能讓兒子擁有完整的童年,進而形成健康的人格。

為了斬斷小強對自己的思戀,秋霞用威脅、欺騙,甚至是體罰,來讓小強接受自己已經被「拋棄」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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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片徹底開啟淚水閘門之後,下半段故事的戲劇衝突,就變成了母子二人對這一事件的不同認知所引發的矛盾:兒子要回「現實中」的家,而母親則一個勁的把他推去「理想中」的家。

3

儘管影片試圖用大段的煽情和心理活動,來渲染母親選擇背後的崇高感和壯美感,從而淡化衝突性。但在今天的我們看來,無視單親孩子最基本的情感需要,用事實上的遺棄行為來證明母性的光輝,這本身就是荒誕的。

不過,如果一味噴編劇胡來,也著實有點冤枉。如果我們認真分析影片對秋霞這位母親的成長經歷,就會發現這個角色的塑造,依然遵循著一定的邏輯。影片在開頭,就為秋霞的身世埋了一條暗線——她同樣由單身媽媽養大,根本不知道父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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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什麼林母無法接受秋霞的根本原因

和小強相依為命的十年,正是再現了秋霞的原生家庭模式。所以在潛意識中,她不希望小強跟自己一樣成為「孤兒」。因為傳統觀念中,「孤」,特指沒有父親的孩子。

作為一個傳統中國女性,黃秋霞處理和小強分離的方法,也是充滿封建宗族思想的。面對從新家逃回的孩子,她一味強調服從,「要聽爺爺奶奶和爸爸的話」。用激烈的手段,強行將孩子的痛苦,扭轉成「孝道」觀念……在這個過程中,秋霞既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自私,也不想走出自己母親的人生悲劇。她不但放棄了抗爭,反而認為這是一種犧牲,並且在這一光環的加持下,不斷打壓小強最基本的情感需求,最終導致了母子分離十八年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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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最後從美國學成歸來的小強,同母親在精神病院相認

根據導演的說法,本片改編自台灣地區50年代家喻戶曉的民間故事——《瘋女十八年》。《媽媽再愛我一次》在台灣地區之所以遇冷,自然是緣於陳舊的故事核心,同80年代末台灣經濟蓬勃發展、女權思想深入人心的時代背景格格不入,再加上苦情套路的單一,自然很難得到島內觀眾的青睞。

這也就意味著本片在大陸地區所取得的意外成功,也可能只是暫時的。

4

其實,就連當時沒有太多藝術欣賞能力的小學生,內心也能隱隱約約的感受到這部時長僅87分鐘的電影,除去大段的哭戲,其真正的內容和思想價值非常有限。以至於面對老師布置的觀後感完全無從下筆。至於極少數在劇院裡哭不出來的孩子,只能將這份作業寫成了檢討書。

至於影院中這段昏天黑地的悲情體驗,在很多80後心目中,更多是「童年陰影」般的存在,完全無法禁得起時間的檢驗。1992年,導演陳朱煌攜包括「小強」在內的原班人馬拍攝的《豆花女》,甚至打出了《媽媽再愛我一次》姐妹篇,乃至「續集」的招牌,卻沒有繼續在大陸上演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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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花女》在宣傳時特意強調自己同《媽媽再愛我一次》的姐妹篇關係

不願意相見,更不願意懷念。90年代中期,中國影碟市場進入了幾何狀的爆發式增長階段。然而作為觀眾人數以「億」為單位的熱門舊片,《媽媽再愛我一次》在市面上幾乎找不到盜版資源。它真正的接受度,也由此可見一斑。

然而,作為一部當年的「現象級」電影,它給一代國人的回憶,乃至是演職人員的人生軌跡,依然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影響:

劇中的「媽媽」楊貴媚,參演本片時還處於從歌手像演員的轉型期。慘澹的票房,以及大段的哭戲,讓她一度走不出情緒和事業的低谷,此後近三年時間內沒有接拍任何作品。

直到在大陸獲得認可之後,楊貴媚才重拾信心,憑藉1993年的《無言的山丘》,勇奪第六屆新加坡電影節最佳亞洲女演員獎。然而,她的戲路一直都無法擺脫當初的那部「成名作」。從1994年《飲食男女》中的家珍,到2014年《太平輪》中的嚴母,超過半數以上,都屬于思想保守,逆來順受,且有一定心理障礙的傳統中國女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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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母子」在大陸綜藝節目中再度相聚

飾演「小強」的謝小魚,原名鄭貴方,因為長相酷似台灣音樂人謝雷,而被這位閩南語實力派歌手認作義子,在國小二年級時就獲得了榮登大銀幕的機會。他也用自己的珍珠般的眼淚,證明了自己的表演天分。劇中的他,無論是孩童遭受委屈時的哽咽,強忍淚水時的啜泣,還是情緒爆發後的嘶心裂肺,都演繹出了攝人心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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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一次電視訪談中,謝小魚表示當初為了讓自己哭得出來,他被劇組告知自己的媽媽「收了錢,還簽了合同」——如果哭不出來,全家就要抓去坐牢。嚇得自己一聽到導演喊「開麥拉」,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此後僅僅主演《豆花女》,錄製兩張閩南語專輯之後,這位童星就淡出了演藝圈,將全部精力放在了學業中。

本片的導演陳朱煌,出道時所從事的是模仿邵氏風格的小成本商業片,原本就是台灣電影圈的邊緣人物。《媽媽再愛我一次》在內地意外成功之後,他便將事業重心放在了祖國大陸,一直試圖用同樣的套路來再度複製當年的奇蹟。作品風格高度類似,又屢敗屢戰的他,也為自己贏得了「中國第一苦情戲導演」的戲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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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

秋霞和小強這對苦命母子的歌聲,至今依然在神州大地上傳唱。而歌詞的意義,也早已從一個失去母愛的孩子的哭訴,變成了對母愛的歌頌。

在母親節,我們之所以要回顧這部電影,目的不是用當下的眼光來批判它的藝術價值,而是通過本片在兩岸不同熱度背後的真正原因,梳理兩岸觀眾三十多年來的審美和觀念變化,以及這些現象背後兩地社會經濟發展的變遷。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部並不「純粹」的母愛電影本身,就濃縮著這段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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