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暴雪關閉了自己的中國戰網伺服器,退出中國市場。《魔獸世界》《爐石傳說》等遊戲也隨之停止運營,與中國玩家再見。
對於暴雪的離開,玩家口中有緬懷、有惋惜、有謾罵。而殺生丸則覺得,是時候為魔獸世界集換式卡牌遊戲(WOW TCG)招攬一波新玩家了。
10月初,殺生丸在貼吧上傳了WOW TCG職業包新卡牌漢化資源,在此之前,他還在貼吧分享了不少套牌經驗,在論壇發布了一條介紹WOW TCG的帖子。
殺生丸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吸引被迫棄坑《爐石傳說》的和懷念《魔獸世界》的玩家嘗試WOW TCG;甚至在更理想的情況下,讓他們成為WOW TCG玩家——作為WOW TCG吧和魔獸卡牌吧吧主,沒有人比他更期待這個老遊戲能夠枯木逢春,煥發新生。
遺憾的是,殺生丸不遺餘力的宣傳並沒有帶來顯著成果。他組建的QQ群「魔獸卡牌網路對戰」這些天只收到零星幾個加群申請,貼吧也依然冷清,發帖回帖的永遠是幾個再熟悉不過的老面孔。
這樣的情況在殺生丸的意料之中,畢竟外人眼中,WOW TCG是一個早在十年前就被暴雪宣判了死刑的遊戲——然而絕大多數人都難以想像,在WOW TCG死去的這十年裡,卻還有殺生丸以及一群和他一樣的玩家,仍在十年如一日地玩著這個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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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W TCG誕生於《魔獸世界》發行三年後。
2007年,隨著《魔獸世界》在全球範圍內持續爆火,暴雪與UDE(Upper Deck Entertainment)合作推出了WOW TCG。暴雪提供IP,UDE包攬了卡面設計、卡牌製作和賽事運營。至於中國區的業務,則全權交給了北京新銳地帶玩具公司代理。
集換式卡牌遊戲在國內一直都是小眾遊戲,雖然背靠《魔獸世界》的熱度,但實際上WOW TCG的玩家數量一直十分有限。
殺生丸告訴我,當時全國範圍內的WOW TCG玩家都在一個名為「WOW TCG魔獸卡牌社區」的群組中交流,即便是在WOW TCG發展最繁榮的時期,這個群中也不過只有400餘人,遠遠比不上當下其他熱門TCG的熱度——比如寶可夢卡牌。
與玩家稀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WOW TCG卡牌的銷售情況卻欣欣向榮。
作為聯動和宣傳的一部分,暴雪為WOW TCG設計了一種帶塗層的卡,憑藉卡面刮出的兌換碼可以兌換遊戲內特殊道具和坐騎,玩家稱其為「刮刮卡」。
玩家購買成套卡牌可以隨機獲得刮刮卡,憑藉卡面刮出的兌換碼換取遊戲內的稀有道具和坐騎。
Via WOWTCG吧 @文台
全《魔獸世界》里最昂貴的坐騎均出自這些刮刮卡——過去曾被戲稱為「上海一平米」的迅捷幽靈虎、價值一輛「福特福克斯」的魔法公雞——都是只能通過刮刮卡開出的炫酷坐騎,在當年交易價格均超過五位數,並且稱得上有價無市。
迅捷幽靈虎,最高曾以7萬價格售出
獲得坐騎的唯一途徑是抽卡,這吸引了許多《魔獸世界》玩家斥巨資「抱箱」,而每當有玩家在牌店拆箱,總會吸引大批圍觀群眾駐足。現場如賭場,有人因為一張小小的卡片跌個頭破血流,也有人因此賺得盆滿缽滿。
每隻稀有坐騎的成交價格都在刺激人們的眼球,更在進一步地炒熱拆卡氛圍,只不過沒有人關注卡牌的內容,開卡本身成為了一種成年人的抽獎遊戲。
狂熱的拆卡潮對WOW TCG來說並非全無好處,至少玩家能夠以低價買到需要的卡牌,參加比賽;各級代理商獲得了利潤,還會繼續投資;暴雪也從中賺到了錢,從表面看起來,一切欣欣向榮。
和絕大多數人一樣,殺生丸在這樣的情況下知道了WOW TCG的存在。然而不同的是,相較於刮刮卡坐騎,他更喜歡WOW TCG本身。
在免費的網路對戰平台MWS上學習半年後,殺生丸正式投入了WOW TCG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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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殺生丸的回憶中,他和WOW TCG渡過了一段相當「甜蜜」的時光。
「主要因為他有官方組織的大型比賽」,殺生丸解釋說。因為背靠《魔獸世界》的熱度,WOW TCG發售後快速積累了一批忠實的玩家群體,這為其在世界範圍內舉辦比賽奠定了基礎。
中國也不例外,新銳地帶玩具公司承辦了國內所有比賽,每年春秋兩季都會各舉辦一場暗月馬戲團賽(Darkmoon Faire),每年舉辦一次國家冠軍賽和年度冠軍賽。並且比賽獎品豐厚,吸引了不少萬智牌和其他卡牌類遊戲中的高手來當「賞金獵人」,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WOW TCG的競技水平。
在殺生丸看來,這正是WOW TCG的最大魅力。直到現在,他還時常回憶起曾經朋友一起四處打比賽的日子,殺生丸告訴我:「2013年的國家冠軍賽最為熱鬧,參賽選手有400人之多,看起來一切都在蒸蒸日上,沒有想到竟是最後的絕唱了。」
2013年,暴雪的官方消息突然傳來,WOW TCG停止發售新牌,也不再繼續維持賽事運營。玩家手中精心構建的牌組,代理商倉庫中成箱的卡牌,頃刻間化為廢紙,所有人的頭上如晴空劈下一道閃電。
對於當時的人們來說,這一刻的到來實在難以預料,畢竟不僅國內賽事開展得如火如荼,放眼世界,各地都在舉辦比賽。作為WOW TCG的最高榮譽,世界錦標賽每年都會在美國本土召開,只有累積一定積分的選手才有資格報名參加,全世界的WOW TCG玩家無一不對這一舞台心嚮往之,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和全球精英玩家同台競技。
2010年WOW TCG世界錦標賽
玩家還在期待更大的比賽,更強的對手,更豐富的牌組和更高的領獎台,然而就在一個普通的夏日,一切戛然而止了。
同年年底,網易代理的暴雪新作《爐石傳說》開啟國服測試,遊戲中不少卡牌直接用了WOW TCG的卡面。
二者本不衝突,就像Magic Online,作為萬智牌的電子版本,威世智也會將每個新系列添加到遊戲中。
但WOW TCG的無疾而終,卻難以讓玩家相信與《爐石傳說》完全無關。
曾經的玩家社區爆發過許多「《爐石傳說》殺死了WOW TCG」的猜測。其中一條廣為流傳:WOW TCG之所以停止運營,是因為《爐石傳說》要用WOW TCG的原畫,如果不關閉WOW TCG,暴雪會與畫師造成法務糾紛。
但實際上,兩款遊戲都玩過的玩家應該能夠明白,《爐石傳說》與WOW TCG的遊戲規則相差甚遠,兩者並不能像萬智牌與Magic Online一樣並軌運營,對其中任何一個做修改只會給暴雪徒增麻煩。
然而後期WOW TCG的銷售成績開始下滑,無法再次為暴雪帶來巨額收入,似乎也不再值得費心去單獨經營。
歸根結底,暴雪關閉WOW TCG的原因只有一個——爸爸覺得你是時候放下這款老舊的實體卡牌,去玩玩新的《爐石傳說》了。
出於商業考量,WOW TCG被放棄了。400人多的大群熱鬧了一陣子,和今年年初一樣,有緬懷、有惋惜、有謾罵,然後聲音越來越小,直到現在不再有人說話。
WOW TCG停擺十年後,當年的熱鬧全都冷了下來。儘管殺生丸也認為《爐石傳說》造就了WOW TCG的倒閉,但在暴雪離開中國前,他還是會偶爾玩兩把《爐石傳說》。
殺生丸最喜歡的一張WOW TCG卡牌也被重製進了《爐石傳說》,只是他的名字不再是刃舞達斯皮恩,而成了一張不能被玩家操作的製作人卡牌Drew Korfe。
提到這些改變,殺生丸說現在只是覺得懷念:
「一些知名的角色通過這種形式穢土轉生了,剛開始的時候有些難過,畢竟一個玩得好好的遊戲突然說沒就沒了,後來漸漸也就看淡了,看到老的魔獸卡牌卡面,感覺很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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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殺生丸向我介紹WOWTCG REBORN(魔獸卡牌 重生)的時候,我發現他的名字正掛在REBORN全球巡迴賽排行榜第4名的位置。
2019年,一群外國玩家開始為WOW TCG設計新版本,繪製新卡面,增添新英雄,他們把自己設計的新卡稱為REBORN,並上傳到自己搭設的網站上,玩家可以自行下載印製,也可以導入到網路對戰平台MWS中使用。
截至目前,REBORN團隊已經為WOW TCG更新了兩個大版本、一個大型副本和零散的職業包。雖然團隊並沒有公開過人員構成,但根據卡面設計和畫師名字推測,其中應該存在華人玩家。
殺生丸將WOWTCG REBORN的出現視為挽救WOW TCG的一線生機。取得授權後,他開始將REBORN卡牌帶回國內,曾經參與過WOWTCG REBORN漢化工作的星座灝負責翻譯文本,殺生丸負責嵌字和打包PSD文件,然後上傳貼吧。
更令殺生丸感到高興的是,REBORN團隊不僅更新了WOW TCG新版本,還會每個月舉辦一次的線上比賽,比賽資訊和上位玩家牌組都會在網站更新,他也不遺餘力地將牌組資訊漢化、然後帶回貼吧,以期為國內玩家提供更多參考。
當我感嘆殺生丸應該為漢化工作付出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時,他只是表示「還好啦」,在他看來,漢化時也就相當於自己認真閱讀了一遍全牌表,更方便構思套牌方案,這既是在幫助別人,也是在提前了解環境。
至於是什麼支撐著他十年如一日的堅守WOW TCG,殺生丸自己也找不到頭緒,最後他總結說:「還是因為對《魔獸世界》的愛吧。」在殺生丸的描述中,《魔獸世界》給他帶去了太多美好的回憶,以至於他後來玩了萬智牌、遊戲王、寶可夢和許多七七八八的的卡牌遊戲,但WOW TCG仍然讓他難以忘懷。
殺生丸的《魔獸世界》賬號
最後殺生丸唏噓的打斷了自己對《魔獸世界》和WOWTCG回憶:「如果魔獸卡牌沒有死,我會一直玩下去,但歷史沒有如果。」
然而實際上,令人唏噓的還有許多,比如無論是迅捷幽靈虎還是魔法公雞,這些曾經價值上萬的絕版坐騎,在這些年《魔獸世界》的運營中,被以各種充值好禮、商城禮包的形式販售了多次,早就不再是絕版稀有坐騎。
再比如,無論是當年兌換的天價刮刮卡坐騎,還是近年商城購買的「廉價」坐騎,現在已經被裝進了相同的「電子骨灰盒」里,不知是否還能迎來重見天日的一天。
但曾經依賴《魔獸世界》熱度,依附於稀有坐騎價值的WOW TCG,卻在狂歡退去之後,展現出了一種平和自然而又欣欣向榮的姿態。殺生丸告訴我,直到現在,不少地區的玩家仍然會自行組織線下比賽。
有趣的是,在暴雪遊戲全面退出中國的當下,卻有一群玩家還在堅守一個早已死在十年前,但永遠不會消失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