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2020年起,麻將遊戲《雀魂》的國際中文服每年都會舉辦數場名為「四象戰」的重點賽事,不過這麼多場比賽打下來,沒有哪場大賽比剛剛結束的2022四象戰冬季賽更具爭議。
四象戰是《雀魂》最具含金量的比賽之一。為了確保大賽的觀賞性以及公平性,官方刻意拉高了報名參賽的門檻,光是拿到四象戰的入場券就已經困難重重。在日服,只有全服前200名的玩家才能收到參賽邀請;而在國際中文服,你需要爬上《雀魂》四人麻將排位的最高段位「魂天」。

國服的魂天玩家不過數百人
2022四象戰冬季賽的冠軍是此前名不見經傳的「來一筒」選手,他從海選的一百來位魂天選手之中脫穎而出,以優秀的勝率殺入決賽,並以大比分優勢豪奪冠軍,為自己贏取了代表中國賽區參與國際賽事的資格與榮譽。

儘管在決賽局中,來一筒選手的發揮不算太好,打出了幾手不太理想的牌,但大家也都以比賽和排位的出牌思路不同、掉線、手滑等原因為他開脫,畢竟,坐在決賽賽場上的幾位選手都是魂天之中的佼佼者,要說他們打出些普通玩家看不太懂的「神之一手」也並非不可能。
從結果來看,來一筒選手的水平確實打不出所謂的神之一手,因為在比賽結束後不久,這位冠軍身上的疑點越扒越多,他的四象戰之旅也逐漸明晰:借號參賽、運氣上分、真實實力遠不及魂天水準。
在這場憑實力說話的官方賽事裡,上演的其實是一出「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滑稽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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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5日,B站《雀魂》主播「加班第一帥」撰寫長文公開向官方舉報,點燃了此次事件的導火索。

說來也巧,這位主播挖出來一筒真實身份的過程異常順利,早在去年2月左右,來一筒就曾在他的直播間中開通過艦長以表支持,兩人私下的聊天記錄也順理成章地被搬到了台前,成為如今讓來一筒身陷輿論漩渦的鐵證。
按照主播的說法,來一筒去年為他開通艦長的目的在於尋求高手的指點和建議。作為高難度的「魂系」遊戲之一,《雀魂》採用的日本麻將規則通常被認為是競技性較高的玩法,從入門到上手再到精通的過程中,玩家需要海量練習與刻苦鑽研,若是能在自己的瓶頸期得到高人指點,想必能為精進「雀力」節省不少時間。

《雀魂》的Steam用戶標籤
然而在雙方的溝通交流之中,「來一筒」這個賬號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叫做「繪梨衣Sa」的「雀豪」賬號。雀豪之上為雀聖,雀聖再往上才是魂天,單看繪梨衣Sa的近期戰績,此人恐怕遠未達到魂天的及格線。
誰也說不準,繪梨衣Sa是不是冬季賽冠軍來一筒選手的小號,大佬來魚塘炸魚耽誤了自己的技術也並不是不可能。不過很快,更多的矛盾與疑點開始浮現,比如在冠軍採訪中,來一筒選手宣稱自己是2020年12月開始玩《雀魂》,可他所使用的賬號在這之前就有過對戰記錄;

又比如,來一筒擁有的兩個賬號存在明顯的時間衝突,部分對局幾乎同時進行,甚至在他高三那年,來一筒這個賬號在一個月內打出了247場對局,這樣的對局強度怕是與他聯考應屆生的身份有些不符。

一番簡單的證據羅列,暴露出了這樣的事實:四象戰冬季賽的冠軍來一筒選手使用的賬號,很有可能是在賽前從別人手裡借/買過來的。而後面對官方的質疑,來一筒也只是含糊其詞,聲稱登錄IP的頻繁變動是因為自己「將賬號借給了朋友」。

四象戰極高的報名門檻本就是為了淘汰低水平玩家,讓大家欣賞到高質量高水準的對局,因此在比賽規則中明文規定了禁止賬號的轉借,像來一筒這樣實力不及魂天,利用他人賬號混入賽場的做法,自然是違反了大賽反覆強調的公平性原則。
在接到大量舉報的當天,《雀魂》官方便火速作出了回應,取消了來一筒選手的成績,禁止其參與後續官方賽事,並將冠軍的頭銜順延給了此次比賽的第二名「晚睡小和和」。

來一筒得到了應有的制裁,圍觀群眾也吃到了熱乎的瓜,如無意外,借號打比賽一事似乎就此告一段落,但這件事發展到這個地步,其實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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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德州撲克、圍棋等棋牌遊戲一樣,《雀魂》主打的日本麻將也面臨著AI泛濫的現狀。麻將屬於資訊不透明的競技遊戲,不過在高算力的AI面前,人類的計算與思考還是顯得有些稚嫩。
來一筒選手當然沒有使用AI作弊,從賽後的AI分析來看,不少對局中他的選擇與判斷都稱不上是最優解,甚至可以說是犯錯率最高的選手之一。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憑藉「實力」拿下了冠軍。

有人認為來一筒選手的失誤是掉線所為,只是很快便有「當事人」站了出來表示當時並未出現掉線的情況
要想給來一筒選手的奪冠找個合理的理由倒也不難,要麼他真的是天選之人,從頭到尾靠一手運氣殺穿全場;要麼在賽場之上,還有很多跟他一樣實力不及魂天的選手在渾水摸魚。
運氣是個難以論證的抽象概念,誰都無法證明這場四象戰究竟是不是發生了以弱勝強的低概率事件。同時,逐一嚴查每位選手的背景和實力同樣也是不現實的,既然如此,決賽桌上的幾位選手想當然地成了大家的重點關注對象。
正如前文提到的一樣,在來一筒選手被取消比賽成績後,四象戰冠軍的寶座由當時的亞軍「晚睡小和和」繼任。晚睡小和和選手是《雀魂》知名玩家,此前曾有過多項大賽成績,此次由她接下冠軍之位,或許並無不妥。

不過較為尷尬的是,這位有戰績有能力的「名譽冠軍」,同樣也存在轉借賬號的「黑歷史」。
實際上晚睡小和和借用賬號參賽一事在《雀魂》圈算不得什麼新聞,在首屆四象戰召開之時,尚未達成魂天段位的晚睡小和和使用他人賬號參賽並摘得桂冠,與來一筒選手的劇本如出一轍。

「貓貓本體」即「晚睡小和和」
長久以來,大家對於晚睡小和和借號參賽一事大都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方面,這位選手幾乎每屆比賽都能闖入決賽,實力有目共睹;另一方面,礙於晚睡小和和在這個圈子裡的知名度和人脈網,想必也沒有多少玩家會撕破臉皮主動舉報。
但來一筒的出現,打破了《雀魂》圈墨守成規的僵局。
同樣是借號打比賽,同樣是拿下了冠軍,既然來一筒依照違規處理,那麼晚睡小和和也理應接受同樣的懲罰。不少玩家開始懷疑來一筒的舉報事件是否與「小圈子看圈外人不順眼」有關,並在賽後向官方投遞了大量舉報郵件,希望「公平公正」的原則能得到貫徹,希望四象戰不要淪為毫無章法的「野雞」賽事。
在玩家們集體舉報一周之後,《雀魂》官方對於晚睡小和和的違規處理才姍姍來遲。就結果而言,本次四象戰的冠亞軍雙雙落馬,兩人不僅取消了比賽成績,還被禁止參與後續所有官方賽事。

事已至此,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官方發表公告的同日,被取消比賽資格的晚睡小和和選手發表長文向廣大玩家解釋現狀,在文章末尾處,她主動觸發了自己的「亡語」,進一步爆出了更多存在違規賬號交易的知名玩家,像是在告訴大家,這個圈子裡還有更多藏在深處的黑暗不為人知。

本以為抓個小賊,沒想到捅了老窩,在高手雲集的四象戰里,沒人知道究竟還有多少選手在明目張胆地幹著違規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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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雀魂》玩家的圈子裡,儘管大家都承認運氣是通往勝利的道路上無法忽視的干擾項,但技術的作用卻也不可輕視。
像是構建起了職業麻將體系的日本,就有著專門的M.League賽事,培養了一批靠打麻將掙錢的職業選手,拉來了一票願意投資的贊助商。如果日本麻將只是個單純的運氣遊戲,職業麻將這個行業多半也堅持不到今天。

職業麻將的意義,同樣體現在了《雀魂》之中。《雀魂》每個季度的四象戰冠軍都有資格參與年度「北鬥戰」,與全世界的頂尖《雀魂》玩家共同切磋牌技,其中也包括了以此為生的職業選手隊。

從這一點來看,取消來一筒選手的成績其實不無道理,誰也不想在紫禁之巔看到一個靠「運氣」和「僥倖」的玩家與其他頂級選手一決高下,將本次四象戰冠軍順延給比賽經歷豐富的晚睡小和和或許會是更好的選擇。
只是對於比賽來說,是結果決定一切,還是公平性更為重要?
事後有人用大數據計算了來一筒這樣低等級的「雀豪」玩家奪冠的概率,若以100名魂天選手參賽為標準,來一筒選手優勝的概率約為千分之四,其他魂天選手各為百分之一。換句話說,雀豪奪冠的概率大概是魂天選手的四成左右——前提是,四象戰里只有他一個雀豪水平的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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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知道是來一筒犯規在先,後續的一系列處罰也是罪有應得,只不過說到底,官方對待這類大型賽事不走心的態度或許才是致使這場鬧劇發生的原因,倘若能在賽前嚴加監察,恐怕也不會有這之後一連串的問題。
來一筒就像是小說電視劇中的隱士高人一般,默默無聞,卻也一鳴驚人。他的戰績讓一眾魂天選手汗顏,他的出現讓《雀魂》圈深藏已久的醜聞公之於眾,待到一切都結束以後,他再次消失在大眾視野之中,就像他最開始的那樣。
就算來一筒沒有奪冠,只要《雀魂》的四象戰還在照常舉行,那麼在可預見的未來還是會出現來兩筒、來三筒這樣的選手,他們仍會以實際行動告訴大家,在《雀魂》的世界裡,實力並不是全部。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被打開,就很難再度關閉。目前《雀魂》圈的大型「獵巫」活動尚未結束,該爆料的爆料,該吃瓜的吃瓜,誰也不知道在以技術自詡的四象戰里,到底有多少人全憑運氣上分。
精進牌技是個痛苦的過程。有的選手躲開了這份人人都體會過的痛苦,坐在聚光燈之下品嘗到了勝利的甜美——這既是棋牌遊戲的魅力所在,又是棋牌遊戲永遠都避不開的爭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