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劫殺陣2：車諾比之心》開發者訪談：像普通人一樣活下去
評論：
世上有難事。
GSC Game World是那種典型的歐洲遊戲廠商。它本身名聲不顯，但談到其作品時，你又多半有所耳聞。即時戰略遊戲百花齊放的千禧年初，GSC Game World憑藉《哥薩克》（Cossacks）和《征服美洲》（American Conquest）一鳴驚人——當然，只驚到了如今早已瀕危的即時戰略玩家。
真正使之「名聲大噪」的，是2007年發售的《潛行者：車諾比之影》（S.T.A.L.K.E.R. Shadow of Chernobyl）。
即便以2023年的標準來看，初代「潛行者」仍然是一部頗為超前的野心之作。作為一款第一人稱射擊遊戲，它融合了生存模擬、開放式大地圖、非線性敘事等等，在現在看來也許並不新鮮的玩法元素——但別忘了，那是在2007年。
《潛行者：車諾比之影》
GSC Game World的工作室坐落於基輔。這是一座有著厚重歷史的斯拉夫古都，見證過幾個世紀的民族紛爭與文明興衰。著名的切爾諾貝利核事故隔離區也位於基輔州，就在基輔市以北一百多公里的普里皮亞季河河口。
如果高速不塞車，從基輔市直達隔離區，大概也就2個小時出頭的車程。
Mariia Grygorovych是《浩劫殺陣2：車諾比之心》（S.T.A.L.K.E.R. 2: Heart of Chornobyl）的製作總監，她和她的團隊常去隔離區取材。亂糟糟的這2年裡，Mariia的團隊來回跑了大概20多趟，去捕捉這座城市變成廢墟的定格瞬間。人類突然消失之後，大自然肆意生長，破敗的混凝土盒子被逐個填滿。如今的切爾諾貝利依然寂靜神秘，但並非死地一片。
Mariia Grygorovych，右一
正相反，它有許多故事可講。人們把故事留在保險箱的鎖表上，留在來不及拿走的襪子裡，留在半開半掩的工廠鐵門後。這裡埋藏著太多戛然而止的秘密，令廢墟里的後來者心生遐想，即使劇毒的放射性物質也無法中和這股神秘的引力。
而這股致命的吸引力，就是所有「潛行者」系列作品的創作藍本——你會自然而然地被這股力量吸引，然後像所有無助的普通人一樣，被殘酷無情的隔離區整個吞沒。
當然，遊戲對此的表現無疑更加具體——「如果你在現實里遇到一隻吸血鬼（Bloodsucker），那你八成也會死的。」這是GSC Game World的CEO Evgeniy Grygorovych對「潛行者」精神的絕佳註解。在災害橫行的隔離區，活下去，就是最偉大的目標。
Evgeniy Grygorovych，右二
隔離區裡的生命轉瞬即逝，玩家的命也不例外，這是貫穿整個系列的自然法則。《浩劫殺陣2：車諾比之心》的很大一部分遊戲內容，就是學習如何規避死亡。這片非線性的開放式地圖上，有太多可以殺死你的東西。玩家要面臨的威脅，遠遠不止強盜手裡的獵槍，或者一桶不起眼的發光廢料這麼簡單。
在遊戲世界裡，切爾諾貝利隔離區除了核泄漏之外，還發生過第2次重大災害。2次災害的疊加，讓這裡變成了異象橫生的惡地。你會遇到畸形的變異生物，會碰上各種違反物理法則的超自然現象。當然，肯定也少不了各懷鬼胎的人類團體。
談到切爾諾貝利「獨特」的環境生態時，Evgeniy顯得尤其興奮。整個採訪過程中，他始終在強調一件事——玩家只能去適應隔離區，而不是像其他烽火連天的射擊遊戲一樣，去征服這片土地。這片土地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運行邏輯，不為玩家的意志而轉移。
從初代「潛行者」開始，GSC Game World就打造了一套複雜的AI生態系統。在這套生態系統下，隔離區裡的生物和事件會自然地進行演變。野生動物會在一定區域內移動、覓食，人類據點的士兵會在不同的路徑上巡邏、拾荒。
當兩撥生物相遇時，敵對的團體會互相攻擊，你可以對此加以利用，坐收漁翁之利，同時也要做好被迫「穿越火線」的覺悟；友善的勢力會通商合作，如果你需要獲得某個人類勢力的支持，那麼最好和他們多打交道。絕大多數情況下，隔離區都非常無情而且致命，但也正因如此，你才能在片刻的安寧中，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活著的感覺。
這是本作的製作總監Mariia給我的一點啟發。她提到，遊戲裡的NPC有著自己的日常軌跡，你可以一路尾隨他們，找到一片遮風擋雨的藏身處。到了晚上，或者極端天氣出不去室外，大家就會聚在一起烤火、唱歌、彈吉他。
當然，前提是我們彼此不想要對方的命。
這是前作里，為數不多能讓我安下心來的時刻。我聽不懂這群幾個月沒洗澡，舌頭還打結的斯拉夫大漢到底在說什麼，但只要他們還坐在篝火旁邊，講著不咸不淡的笑話，那麼隔離區的生活就還不算太糟。
其實不只是「潛行者」系列，隔壁的「地鐵」系列也會給玩家留下了差不多的印象。當然，GSC Game World和4A Games祖上確實是一家，以後有機會可以細講，這裡就不多贅述了。這些作品裡淤積著斯拉夫民族特有的苦難哲學，它不主張用苦難洗盡鉛華，它只是強調人永遠他媽的逃不開苦難。
如果你不想死，那麼最好想想該如何有意義地活下去。
我問了兩位主創許多創作意向上的問題，Evgeniy和Mariia總是會反覆強調這一點——你是一個普通人，你改變不了什麼，你只能決定（在遊戲裡）自己要成為一個怎樣的人。我想這應該也是他們自己的生活態度。過去幾年裡，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不少糟心的爛事。《浩劫殺陣2：車諾比之心》得以發售，這件事本身就實屬不易。
Vladyslav Novikov，左二
在採訪開始之前，Evgeniy、Mariia和本作的市場經理Vladyslav Novikov對我們說，希望電子遊戲能夠成為一條紐帶，越過糟糕的現實，將大家聯繫起來。新生的GSC Game World還很年輕，這是他們第一次來到中國。在挑高5米的採訪大廳里，幾位主創的發言顯得有些侷促緊張。當然，我們也是一樣。
問答的過程有一種真誠的笨拙感，可能有些問題提得很臭，顯得沒有必要。譬如遊戲會出多少拓展資料片，會推出怎樣的多人模式，是否支持MOD工具等等，這些後續都會在更新規劃圖里一一公布。似乎，除了忠實初代精神，讓玩家保持期待，以及努力為玩家提供更好的體驗之外，也確實沒什麼太多可談之處。
只需要知道，這些內容以後絕對會有即可，談別的都還為時過早。
後面這堆不咸不淡的問題里，最激動人心的可能就是烏克蘭蹩腳笑話。兩位主創在談到篝火笑話時，表現得尤為興奮，表示這次不止會有更多的尷尬笑話，而且本地化方面會應做盡做，以便最大程度向國內玩家傳達那種根本笑不出來，卻還是要笑到乾咳的微妙意境。
最後，作為即時戰略玩家，我詢問了Evgeniy有關《征服美洲》續作方面的問題。答案是「很遺憾，短期內可能不會有重啟計劃」，但Evgeniy為我們畫了個小餅——《哥薩克3》（Cossacks 3）後續應該會進行本地化，而且還會推出一些亞洲地區的國家勢力。
怎麼說呢，雖然不是什麼振奮人心的消息，但只要他們還在創作，那麼一切就還不算太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