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到阿拉木圖之前，我從來沒想過這座中亞城市、哈薩克斯坦的「第二首都」，會和電子競技有什麼關係。
儘管毗鄰中國國境，但無論此城此國，對國人來說應該都是一個比較冷門的旅行目的地，阿拉木圖海關也少有國內旅客的面孔。不過在走出機場的一瞬間，遊客——尤其是來自中國的遊客，恐怕會有撲面而來的、時間上的錯位感：漫長而老舊的赫魯雪夫樓，蘇式的紀念雕像群，無一不在訴說前加盟共和國的歷史。
小時候，我看過一部叫《守夜人》的幻想小說，出自俄羅斯科幻作家謝爾蓋•盧基揚年科（他在中文讀者群里更有名的作品或許是《雪舞者》和《星星是冰冷的玩具》）。
盧基揚年科是哈薩克斯坦人，在阿拉木圖長大，但自己的書中卻鮮少提到家鄉。《守夜人》第三卷中有句台詞寫，「一個有理智的人何必要乘火車到哈薩克斯坦去休假呢？」，好像除了拜科努爾航天發射場這個比較「科幻」的地方以外，這裡的一切都於「幻想」乏善可陳。
謝爾蓋•盧基揚年科
但我此行卻與幻想有關。受沐瞳科技邀請，我們在六月初來到這裡，是觀看或許整個中亞地區規模最大的電競賽事——MLBB東歐中亞職業聯賽（MLBB Continental Championships）。
在阿拉木圖巨大的FORUM商場頂層，數支隊伍將來到此一決高下，最終有兩支隊伍成為MCC的勝利者，前往在沙特舉行的電競世界盃。
MLBB這款手遊MOBA，在阿拉木圖是款還很「年輕」的遊戲——相較那些更「年邁」的項目而言。或許是因為被「獨立國協」這個更為巨大的概念所鯨吞，哈薩克斯坦電競並沒有什麼完整的面目，但其實，有相當多項目的知名職業選手都來自此地。
比如DOTA2領域（可能還有人記得哈薩克斯坦去年在亞運會上拿到了這個項目的殿軍），目前仍舊活躍在賽場上的選手，像 PSG.Quest的TA2000和Malik，Entity的一號位、曾長期位於歐服天梯第一的Watson（醫者），都是哈薩克斯坦籍。
CS:GO的哈薩克斯坦名宿AdreN，更是曾代表CIS賽區拿下過足足兩座Major獎盃。
AdreN
這些項目的痕跡，也和TikTok、年輕人手裡的手遊一樣，變成了阿拉木圖拼貼畫裡現代的那部分。漫步在街頭，每一家網吧的門口幾乎都能看到V社和暴雪遊戲的招貼畫，而這些裝潢現代的網吧，卻往往棲身於年邁的蘇式建築與樹林的陰影里。
V社、暴雪，前蘇聯衛星國，不被科幻小說家提起的家鄉。還有什麼標籤呢？說來也怪，在幾天的旅行里，我印象更深的，反而是「中國」。
這並非因為邀請我們前來觀看比賽的沐瞳是一家中國公司。事實上，在比賽現場的觀眾里，也很少有人對「MLBB是個中國公司做的遊戲」有特別的實感，就像可能獨立國協玩家也不會在乎DOTA2是個美國遊戲一樣。
但從電競到消費電子，阿拉木圖人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里都能找到一些來自中國的出海印記。
可能是我們在大馬路上看到了一輛又一輛國產新能源車，又或者是因為在賽場旁邊的蘭州拉麵（還挺正宗），一位哈薩克斯坦觀眾聽到我是來自中國的記者，會特別興奮地說自己是同行、是當地一家新聞網站的編輯，然後展示自己的小米手機，「我大學時候學過中文，買的車也是中國車！」。
阿拉木圖街頭非常常見極氪
當然，還有中國遊戲。在賽場的休息區，一位俄羅斯姑娘非常自豪地向我展示了自己的胡桃紋身，MLBB的玩家們，也裝扮成自己喜歡的角色前來觀賽。
這是一種非常特別的體驗。用國內許多旅遊景點的標語來說，頗有種「想你的風吹到了獨立國協」的錯覺。阿拉木圖是一座只有200萬人口的城市（「大」特指面積），地廣人稀，入夜之后街道上往往看不到幾個行人。唯獨在賽場前，你能看到和國內電競比賽一樣的排隊人潮，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款中國遊戲。
而比起單純的商品，遊戲——或者電競，因為它們的文化和社群屬性，讓這一切更不像是「輸出」，而是「交流」。
像在MCC決賽上，剛剛加入MLBB大家庭不久的Team Spirit，已經成為了人氣最高的隊伍（沒有之一）。看到現場洶湧的雪碧粉絲，我不由得想到在國內，Team Spirit也是人氣最高的國外DOTA2俱樂部——這並非單純因為雙冠王的榮譽，也是因為這家俱樂部積極與國內粉絲互動，還有YatoroID上的那個漢字「雨」。
決賽上，Team Spirit也收穫了最終的勝利。相較一些不同項目電競人士之間往往不太往來，最終為雪碧的FMVP選手頒發獎牌的，正是哈薩克斯坦的CS:GO名宿AdreN。當他出現時，整個賽場的觀眾們——很多可能壓根沒玩過CS:GO、就是新生代的手遊玩家，都發出了雷鳴般的呼聲。這並非某個具體電競項目帶來的能量，而是「電子競技」本身才能帶來的能量。
前幾天，沙特電競世界盃的MLBB項目已經開賽。MLBB東歐中亞賽區的兩隻隊伍，也帶著前輩AdreN的祝福來到了遙遠的利雅得——在這裡，有很多跟他們一樣的，遠離所謂「主流電競話語」的隊伍，在為獎金和賽區榮譽奮戰。我衷心希望他們都會收穫自己想要的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