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馬戲團 | 文
今年6月18日，一款叫做《覺醒深淵（Still Wakes the Deep）》的遊戲在Steam發售了，最初它其實沒多大聲響，但由於口碑不錯，這遊戲最近逐漸在中外網際網路有了熱度，你可能已經看到有人提過它了。
目前，遊戲的Steam好評率為89%，許多人認為這是最好的克蘇魯遊戲之一。別看克蘇魯文化現在很網紅，真做好這題材的遊戲其實沒幾個。
《覺醒深淵》是非常重劇情的輕解密遊戲，由《失憶症》的開發商製作。它說了個很簡單，但非常有沉浸感的故事，把克蘇魯式的神秘感體現得淋漓盡致。
劇情大致是：主角是一名落魄的鑽井平台員工，因為情感糾紛傷害了與自己妻子有染的男人，被控告，又被妻子要求離婚。於是他跑去幾乎與世隔絕的海上鑽井平台上工作，誰知遇上了大麻煩。
鑽井平台的老闆態度惡劣且貪婪，要求工人在鑽到不明之物後，繼續往下鑽。於是，蹊蹺的事一件接一件發生：員工們開始消失，似乎開始變異，發出怪物般的聲音，大家的精神都開始不正常。
不作死就不會死，一作死立刻死：很明顯，這是因為這群人鑽到了海底的某種未知生物，讓它甦醒，開始侵蝕整個鑽井平台。接下來的故事，就是主角和鑽井平台的所有人，如何一步步陷入災難，並試圖對抗怪物的。
遊戲最初的氛圍營造極為出色，鑽井平台是個龐大複雜，卻充滿黑暗角落，和狹隘空間的地方。而怪物不僅可以影響主角的精神狀況，讓他看到幻覺，還能感染接觸過它的人，讓他們逐漸變成可怖的怪物。
遊戲充分利用了這兩個設定，讓遊戲的一些橋段非常刺激，你在前半段可以充分感受到身邊的人是如何一點點發瘋的，整個鑽井平台又如何逐漸變得愈發不對勁。在各種陰影里，你都能看到怪物的身影一閃而過。
而到遊戲後期，鑽井平台已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字面意義上如此，怪物寄生了它的整個鑽井，使得四處都陷入混亂，還在逐漸沉入海底。這時，遊戲變得更像是災難片，扭曲的怪物也越來越多。
遊戲的優點，一方面就在於它非常有克蘇魯式作品的魅力，怪物的來源是未知的，且可以影響人的精神面貌。而且它確實抓住了「克蘇魯作品是宇宙恐怖（cosmic horror）」這個根基，所以在許多橋段里，你能看到諸如《星之彩》里那種光怪陸離的詭譎景象，角色發瘋前，也會痴迷於某種怪誕的光。
於是當你看到怪物的真身時，會意識到它確實像個地外生物，而不是某種巨型烏賊。
另一個優點，就是於遊戲的敘事功力了。其實這故事一點也沒新意，你從上面的故事梗概就能看出來，但它的敘事氛圍很優秀，角色們塑造得有血有肉，不論是搞PUA的暴躁老闆，還是那些或衝動或勇敢的員工們，都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於是，遊戲的代入感變得很強。
目前，做這個遊戲實況的UP主已經不少了，但很多人忽視掉了遊戲的時代背景，這其實對整個遊戲的敘事是有影響的。了解了這一點，你會發現故事的人物塑造變得更有血肉。
這個故事並不是發生在現代，而是1975年的蘇格蘭。當時關於石油，有個非常重要的時代背景，那就是北海油田的開採。那段歷史概括起來，大致是：從60年代起，因為冷戰問題，西方國家沒法從蘇聯那裡買油了，但他們又極為缺油，一方面是日常生活需要，一方面要搞經濟和軍事上的競爭，於是，石油的開採就成了重中之重。
這就是為何，遊戲中的鑽井平台高層，會顯得這麼睿智，暴躁地要求一個勁往下鑽，全然不顧危險。
於是，為了應對石油問題，英國開始在北海探測石油，並找到了數個大油田。其中最重要的油田之一，就在蘇格蘭，也就是故事發生的地方，這就是為什麼遊戲裡幾乎所有人，都是蘇格蘭口音。
而當時，西方興起的還有反殖民浪潮，這在蘇格蘭尤其普遍。蘇格蘭的北海油田被發現後，讓蘇格蘭一躍成為歐洲的大油井，但油井屬於他們，他們卻要給英格蘭付重稅，於是1974年，也就是遊戲故事發生前的一年，蘇格蘭以「保護自己的油田」為口號的獨立運動開始了。
在故事發生的時候，北海油田，和蘇格蘭的獨立運動是深度綁定的。所以為什麼遊戲中，在災難發生前，你可以在許多同事身邊找到大量和當時蘇格蘭獨立運動有關的物件，每個人也都在談論著那時的油田政治話題。
不同角色所支持的立場都是不同的，這也會在隨後的故事裡，為這些角色做下的不同行為做出鋪墊。
在遊戲後期，角色們做了一個決定：不呼叫支援，而是自己對付它，因為怪物可能被前來支援的人帶向陸地，造成危害。遊戲中，角色一直沒有太大的降智行為，但這個片段發生時，許多影片中的彈幕都在吐槽遊戲角色的愚蠢。
所以，這遊戲需要結合時代背景去看：這個鑽井平台之外，不是我們首先想到的「擁有2024年先進軍事科技的全世界」，而是1975年，泥菩薩過河的蘇格蘭，所以不論怪物是否最終能被當時的英美擊敗，它首先都會在蘇格蘭引發浩劫。
理解了這層設定，你再去看角色們後期前赴後繼的英勇舉動，以及他們做出的犧牲，可能會感觸更深。所以我覺得，遊戲確實把一個平庸的劇本，做出了上層的敘事效果。
這類鑽井平台挖到怪物的故事，其實也不少見了。中國科幻作家韓松的《紅色海洋》里就有一段，去年的亞馬遜美劇《鑽井》，故事氛圍和設定更是都和這遊戲類似，只不過口碑爛得一塌糊塗，完全不能和《覺醒深淵》的質素比。
歷史上還真有大量發生在燈塔和海上油井的發瘋事件，在北海油田開採的初期，油井事故就層出不窮，而燈塔更是發瘋重災區，人不僅孤單，而且還得面對燈具的水銀和鉛中毒的問題——所以其實那部說兩個男人在燈塔里發瘋的《燈塔》，是有參考故事原型的。
雖然《燈塔》其實是南方哥特，不是克蘇魯
畢竟，一群人在與世隔絕的海洋上，每天在深海工作，攪動一個個未知區域，這能出什麼事呢？
總之，遊戲有些地方的漢化有點爛，像是沒經過核對的產物，但問題不算大。如果你喜歡這類恐怖遊戲，那絕對可以去嘗試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