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年的年度遊戲頒獎典禮上公布了 2006 年 PS2 遊戲《大神》的續作，此消息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在與白金工作室分道揚鑣了一年之後，該系列的創作者神谷英樹現在領導著新成立的工作室 Clovers，並擔任《大神 2》的總監，全力以赴開發這款遊戲。IGN 日本近日採訪了神谷英樹和 Clovers 工作室社長兼首席設計師小山兼人，了解這家公司的發展歷程。
—— 跟我們聊聊 Clovers 工作室的創立吧。
神谷：我於 2023 年 10 月 12 日離開了之前的公司白金工作室。在接下來的一年裡，我被種種限制因素卡著，導致我無法繼續創作遊戲（正如 IGN 在此前的一篇採訪中所報道的那樣）。如今一年過去了，我終於被任命為三葉草工作室的負責人，以後要在這家由小山擔任社長兼首席設計師的新公司里開發遊戲了。
小山：神谷之前一直處於為期一年的競業條款限制中。由於我們希望大家能夠在一個比較清淨的環境中開發遊戲，即使對於 Clovers 而言亦是如此，所以我們一直等到這一限制解除，才讓神谷加入公司開始正式工作。
神谷：在離職白金到加入 Clovers 中間的這段時間裡，我確實沒有工作。不過當 Clovers 成立之後，我就想著在正式宣布任何事情之前，先悄悄地在個人推特賬號上所寫的「失業」二字後邊添加一個「？」。
小山：我很好奇是否有人真的注意到了，哈哈。
神谷：似乎有不少推特用戶確實注意到了。他們猜測我即將開始新的事業。在 2024 年東京遊戲展期間，我確實處於失業狀態，所以當我在用戶名里添加「失業」二字時，那可是大實話！
—— 目前有多少人在 Clovers 就職？
小山：大概二十人吧。
神谷：這家公司分別在東京和大阪設有辦公地點。因為 Clovers 里的人大多來自這兩個地方，所以我們就同時在這兩個城市開設了辦事處。我們先從租個小辦公室開始，不過現在已經明顯不夠用了，甚至無法容納所有人。如今我們正籌備搬去一間正兒八經的辦公室。大阪辦事處的搬遷擬定於 2025 年 2 月進行，而東京辦事處的搬遷則計劃在 2025 年春季開始。
小山：我們正考慮借著這次搬遷的機會多招募一些新員工。
神谷：已經有人向我們表達了他們想來 Clovers 工作的意願，所以我們需要走一套流程來僱傭他們中合適的人。我們覺得，既然如今已經正式宣布了 Clovers 工作室的成立，那麼未來肯定會迎接更多應聘者（事實上，你現在就可以去 Clovers 的官網上查閱應聘申請指南）。小山和我的心中都有個願景，那就是公司未來將發展到七十人左右。
—— 請跟我們說說這家新工作室有著哪些工作規劃，以及你希望能在未來做些什麼。
小山：我們目前正履行合約專注於為一家發行商開發一款遊戲（即《大神》的續作），而且將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都全情投入該項目，不過我們希望未來能夠為 Clovers 開創屬於自己的 IP。但我們並不會把原創 IP 作為大家的首要目標，因為關鍵還是在於為玩家提供我們力所能及最有趣的遊戲體驗。
神谷：Clovers 的優勢就在於我們是一支具有獨特創造力的團隊。即便是在白金工作室就職期間，我也從未專注於創作原創內容。我在那兒工作的時候，工作室也主要開發其他公司旗下的 IP，比如《潛龍諜影崛起：復仇》（而且神谷並沒有直接參與這款遊戲的開發）。不論是現有 IP 還是全新 IP，我們在 Clovers 的使命始終都是打造出有著我們專屬風格的獨特遊戲。
—— 最近有不少日本公司都獲得了海外發行商的投資，請問 Clovers 是否也接受了外部投資？
小山：我們目前還沒有收到任何外部投資，這是我們當下的決定。
神谷：我們很幸運地接到了一些報價，不過目前還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夠走多遠。我們想維持這種自由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實話說，如果不吸引投資者，那麼維持公司運營會變得更加艱難，但我們正在盡最大努力去保持工作室的獨立性。
—— 小山先生，請跟我們說說你在遊戲行業的從業經歷。
小山：我的職業歷程始於一家名為 Mario Club 的公司（該公司為任天堂旗下子公司，主要負責技術測試等工作）。我在那裡擔任測試員，但從未放棄過成為遊戲設計師的夢想。之後我又去了 DeNA，並在那裡實現了這一夢想。自那以後，我又著手參與了白金工作室一款手遊項目的開發。
神谷：小山當時正在開發《百鬼魔道》的前身，後者登陸了 Apple Arcade 平台。該作原先的定位是一款持續運營遊戲，但後來在開發過程中改變了方向。
小山：《百鬼魔道》調整為非持續運營遊戲的那會兒，我已經離開了白金工作室。在那之後，我去了一家名為 Donuts 的公司的京都辦事處管理遊戲部門，不過在那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我在白金工作室認識的人聯繫到我，並且在我們面談時問道：「你曾經提到過自己想和神谷英樹合作，對吧？」
神谷：小山第一次在白金工作室就職時，我從未有機會與他共事。但光是看著他的工作方式以及他的工作質量，就足以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了。我一直在想他離開公司是件多麼遺憾的事，所以當我想向小山尋求支援時，就讓一位共同的熟人聯繫了他。
小山：通過這次聯繫，我又回到了白金工作室，並在神谷手下工作了三年。
—— 當你聽說神谷先生要離開白金工作室時，你作何感想？
小山：我覺得他的離開是遊戲產業的一大損失。如果他做的遊戲沒那麼好玩，或許我還不會有這種感慨。現在回想起來，我們其實大可以一笑置之，不過在當時，神谷看起來可是反常的嚴肅。
神谷：倒也不是因為我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悲觀。我離開了公司和自己的團隊，放下了遊戲總監和副總裁的職責，所以我為公司里的員工們感到難過。這話聽起來或許有些自負，但我在白金工作室肩負了諸多責任。雖然從我的角度來看，離開公司是出於自身作為一名創造者的信念，但我相信其他人會認為這是一種自私的行為。所以我對此感到非常抱歉。
小山：神谷在離開白金工作室後並沒有任何計劃。他說：「我或許會回一趟老家，搞搞那裡的衛生。」於是我提議：「如果你還想著要製作新的遊戲，請聯繫我。我來自一個務農家庭，所以我們可以在水稻的種植季和收穫季之外的農閒時間開發遊戲。我可能付不起你的工資，但我最起碼可以給你分一些米！」
神谷：小山告訴我他會寄大米給我，我感到很高興。我的意思是，我當時就納悶「怎麼可能會有一家公司願意接受像我這麼一個隔三差五跑去推特四處開火的刺頭呢？」但如果小山願意給我送米，那麼沒準兒能幫我這個失業人員維持生計。當然，他最後給我準備的不是米飯，而是一家公司！
—— 小山先生，請問你接下來的主要職責是擔任 Clovers 的 CEO，還是繼續從事遊戲開發？
小山：沒錯，我會繼續擔任公司的負責人，但同時也將繼續擔任遊戲設計師。雖然我並沒有多少管理公司的經驗，但有了公司其他成員的鼎力相助，我相信自己能夠做得更好。
神谷：要是沒有小山處理那種工作的能力，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對管理方面一竅不通，所以我的主要職責就是開發遊戲。我可以交給他去處理那些我自己做不來的經營業務，而且從未對此有過任何擔憂。畢竟能認識像他這樣不僅在遊戲開發方面擁有才華，甚至還擅長其他領域的人，我很是感激。有他當董事長我挺放心，與此同時我也非常認可他作為一名創作者的實力，所以很期待他未來作為一名遊戲設計師的表現。
—— 你們工作室的名字 Clovers 讓我想起了曾經的四葉草工作室（Clover Studio），它的代表作為《大神》等其他遊戲，神谷也曾在那裡就職過。你們能否告訴我這家新工作室名字的由來？
小山：正如我之前所提到的，我來自一個務農家庭，所以我首先想到了一個與農業有關的公司名。不過，神谷似乎對我取個好名字的能力有些擔心。
神谷：你也知道，他對名字的品味相當獨特 …… 所以那會兒，我就提議把公司命名為 Clovers。
小山：我們最終還是採納了他這個一開始就提出的建議。起初，我總忍不住想起神谷曾經就職過的四葉草工作室。考慮到我們正拼盡全力想要創建一家新工作室，所以我不願意給公司取一個會讓人想起過去的名字。
神谷：我大概是因為《大神》之類的遊戲而對四葉草工作室抱有好感，但小山並沒有這樣的情懷。
小山：不過，聽完了神谷對這個名字的詮釋之後，我還是挺能理解的。如果把「Clovers」這個單詞拆分來看，那就是「C」和「Lovers」。Clovers 中的「C」有一部分代表「創造力（Creativity）」，這是我們所有人都熱愛的東西。而且，當我們思考工作室的理念時，因為想到了四葉草這種植物，於是就開始設想要創建一支由四個「C」理念引領的團隊，也就是「C Lovers」。我們公司的標誌是由四個相連的「C」組成的四葉草形狀，這個你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
神谷：我們當即敲定了其中三個「C」所代表的含義，分別是「挑戰（Challenge）」、「創造力（Creativity）」和「工匠精神（Craftsmanship）」。
雖然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但我們在解讀第四個「C」的含義時還是糾結了好久。以「C」為首字母且具有積極意義的單詞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我們不知道該選哪個。就在那時，小山想到了一個點子：「要不我倆先別決定第四個『C』的含義，讓每位新成員自己說說最後一個『C』在他們心中的意義？」
小山：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分享了工作室前三個「C」的理念，但最後一個「C」則交由每位員工在入職時提出自己的設想，並寫下相應的理由。Clovers 工作室還做了相應的系統，新員工在入職當天要選擇自己心目中的第四個「C」（Clovers 的官網上也有關於第四個「C」的討論）。
—— 你倆會選哪個詞來代表第四個「C」呢？
神谷：我對第四個「C」的解讀是「好奇心（Curiosity）」，這一直是我在遊戲設計過程中前進的動力。
小山：我的第四個「C」是「清廉（Cleanness）」，以表達我希望事業和商業夥伴永遠保持真誠的願景。在公司內部，你還可以看到五花八門的解讀，有人提議「百年（Century）」，代表著大家努力創造百年企業的願望，此外還有些時髦人士提議「咖啡時間（Coffee Break）」。
神谷：通過讓每個人都選擇自己心目中的第四個「C」，能讓他們更深刻地意識到自己也是創造者之一。我認為 Clovers 這個名字很符合我們對於公司的期望，因為它代表了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懷揣著各自心中第四個「C」的信念而加入團隊的。
——《惡靈古堡》的創作者三上真司時常提到他想專注於幫助年輕人才成長。請問神谷先生，作為被三上培養出來的人，你對這個理念有何看法？
神谷：多虧了三上先生的指導，我得以在《惡靈古堡 2》中首次擔任總監一職。這個機會讓我感到受寵若驚，因為當時的我加入卡普空才兩年，但我想都沒想就告訴他我會接受。毫無疑問，我也繼承了這種「三上主義」的精神，在白金工作室期間，即便年輕員工沒有擔任過總監的經驗，我也會積極地把相關工作交給他們去辦。這就是為什麼我希望 Clovers 也能繼續為年輕人才提供機會。
—— 你們的新網站上提到了工作室正在招聘，那麼你們想尋找什麼樣的員工呢？
小山：我們相信那些能與我們的三個「C」理念（即挑戰、創造力和工匠精神）共鳴的人將會是 Clovers 的不二之選。
神谷：我希望他們能夠擁有接受挑戰、發揮創造力或者具備工匠精神之類的品質，而不是只會一味地聽命於人。我覺得那些天生就具備這種心態和熱衷於創造的人才是最適合我們的。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加入 Clovers 的成員們正是如此。我希望能夠保持這種專注，並認識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光靠我自己一個人可做不來這些事。我們有負責繪製原畫的團隊成員，有負責將其轉化為 3D 建模的人，有負責添加動作的人，有負責添加音效和音樂的人，還有負責編程和最終整合的人。多虧了這些人的協同合作，一款遊戲才能逐漸成長為超出我想像的精彩作品，奇蹟由此誕生，玩家也能享受到最終成果。就像遊戲開發一樣，這次我們從零開始創辦一家工作室，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人支持的重要性。現在的員工起初也是在對未來不甚確定的情況下加入 Clovers 的，對此我非常感激。我想把這份感激之情以一種切實的形式留存下來，於是我們拍了一張全體 Clovers 員工的合影。我的內心又一次感受到了篤定。我很清楚他們並非毫無疑慮，但他們似乎很享受從零開始創作的過程，這讓我感到信心十足。我很樂意與那些能一起享受這種挑戰的人共同創造。
本採訪由 IGN JAPAN 主編 Daniel Robson 主持，IGN Japan 自由撰稿人 Ryuchi Kataoka 撰寫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