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中沒有女性》
2019年4月27日,漫畫家小梅凱特與速水螺旋人一起創作了一部戰爭漫畫《戰爭中沒有女性》,在角川書店的漫畫網站ComicWalker上連載,這部漫畫改編自1984年的紀實文學《戰爭中沒有女性》,作者是白俄羅斯女作家斯韋特蘭娜·亞歷山德羅夫娜·阿列克謝耶維奇。
小梅凱特的代表作有《狼與香辛料》等,速水螺旋人在這部作品中負責監修。
原作者斯韋特蘭娜在1980年開始走訪經歷過第二次世界大戰衛國戰爭的女兵,採訪了幾十位親歷者,根據她們的口述創作了這部紀實文學。
本文將以流水賬的形式,向沒有機會看到這部漫畫的朋友介紹其中的感人故事,提示會有部分劇透。
且聽娓娓道來。
1、史達林格勒野戰洗衣隊
瓦蓮金娜1941年5月1日結婚,6月22日戰爭爆發,她當時在一家西班牙孤兒院工作,1937年西班牙內戰爆發時,這裡收容了大量戰爭孤兒,孩子們知道戰爭爆發的消息後,第一時間掄起鐵鍬,到院子裡挖戰壕保命,這在他們,已經是輕車熟路。
上級委任瓦蓮金娜組建一支護士醫療隊,這支隊伍1941年底全部上了前線,她本人被派往史達林格勒野戰醫院。
之後,瓦蓮金娜被任命為「野戰洗衣隊」的政治委員,負責組織人手為士兵們洗衣服,主要是去除衣服中的跳蚤,防止非戰鬥減員。
野戰洗衣隊趕著馬車前往史達林格勒前線,洗衣服分兩個步驟,先用肥皂粉浸泡除蚤,然後用手搓洗,所有人的指甲都脫落了,很多人得了疝氣。
洗衣隊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叫華麗婭,偷偷跟部隊的一名大尉來往,2個月後,華麗婭懷孕了,哭著被送走了。
1945年三八婦女節,洗衣隊出門採購時發現了兩名德國傷兵,姑娘們俘虜了德國人獲得了獎章。
洗衣隊裡獲得最高榮譽的是一名上了年紀的老洗衣工,她幾乎全天都在洗衣服,因為她的家人全部都被德國兵打死了,她被授予「紅星勳章」。
戰爭臨近結束,姑娘們大部分來自白俄羅斯和烏克蘭,那些地方基本都成為廢墟了,有一次路過一個德國村莊,發現了一家縫紉機工廠,每個退伍的姑娘都得到了一台縫紉機。
1980年,60多歲的瓦蓮金娜接受採訪,說起這一幕時仍然淚流滿面。
2、帶丈夫回家
1941年,明斯克大撤退,希尼亞也在撤退的隊伍中,有一名婦女站在路邊,每位士兵路過時,她都低下頭、雙手合十,祈禱一句,「願上帝保佑你們平安回家」。
戰爭中你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大戰末期,德國境內有一對婦女,在家裡的院子悠閒喝咖啡,我們的部隊路過時,她們視而不見。
在德國的廢墟里,一個老太太燒著壁爐,為三個孫子取暖,但是爐子上什麼吃的也沒有,她能做的只有點燃爐子。
在一個傷病列車附近,我們在吃飯,一個德國傷兵大膽湊了上來,盯著我們的飯咽口水,一名女護士遞給他一片麵包,守衛列車的兩名蘇軍士兵小聲嘟囔,這些該死的護士從來不知道戰爭是什麼樣的。
這時,另一名德國傷兵靠近兩名守衛,盯著他們的食物,其中一名不願意地拿起一塊麵包,遞給他的夥伴,示意遞給德國人,剛才還在發牢騷的夥伴,又加上了一些醃豬油,盛了一碗粥。
德國人用德語不停說著謝謝。
希尼亞和丈夫始終一起戰鬥在前線,丈夫是步兵,經常執行偵查任務,有一次戰鬥結束,希尼亞的丈夫用手撫摸著地上的草,說,這草真是柔軟。
蘇軍攻入德國境內,大家都在談論著勝利,彈片瞬間擊中希尼亞的丈夫,當場陣亡,當時對待陣亡士兵的做法,是挖一個大坑就地掩埋。
希尼亞把丈夫從沙坑中又挖了出來,她決定將丈夫運回明斯克,但是運送屍體要獲得軍隊的同意,希尼亞從一個將軍找到另一個將軍,一直到方面軍司令科索夫斯基元帥。
元帥起初認為她瘋了,直到希尼亞跪下來,雙方沉默一會後,元帥當晚派了一架飛機,就這樣希尼亞帶著丈夫回到了故鄉明斯克,親手將他埋葬在那裡,那的草很柔軟。
3、女狙擊手
科羅辛娜第一次射殺敵人時,對方是一名在戰壕里伸懶腰的德國士兵,一槍命中,當時心裡非常惶恐,戰爭越來越激烈,對陣的德軍有一次被包圍,俘虜的德國軍官想見一見狙擊手。
因為他的幾十名部下都被射殺了。
但是蘇軍軍官拒絕了他,因為那名女狙擊手已經犧牲了,她叫薩沙,槍法很準,卻喜歡戴一條紅圍巾,雪地里紅圍巾很搶眼,薩沙被德軍狙擊手發現並射殺。
狙擊手行動大部分在白天,兩人一組,趴在狙擊陣地12個小時,晚間才能回來,有時身上已經和雪地凍在一起,甚至能聽到對面德國兵的笑聲。
有一次,一隻小馬駒出現在前線的兩軍陣地前,此時蘇軍已經斷糧多日,眼看馬就要跑向德軍一方,幾個男兵慫恿女狙擊手馬路西卡將其射殺,馬路西卡不由多想,並一槍命中。
馬路西卡從小就喜歡動物,開槍之後懊悔不已,當晚,炊事員送來了香噴噴的馬肉,大家一邊吃一邊感謝馬路西卡,後者則大哭著跑出屋外。
馬路西卡退伍回家時,半夜走在路上,後面來了一輛卡車,將其攔下後讓對方稍自己一程,司機是個年輕小伙子,當時馬路西卡軍裝上掛著滿滿一堆勳章。
小伙子調笑著問她,你殺過幾個德國兵,「75個。」
馬路西卡發現對方是自己當少先隊輔導員時,親手給她戴紅領巾的學生柯爾卡,大聲叫出對方的名字,兩人隨即大哭起來。
柯爾卡帶著馬路西卡一直到家門口,手舞足蹈地叫她母親出來,直到馬路西卡走進家,科爾卡還在興奮地跳舞。
女狙擊手克羅辛娜退伍回到家鄉時,才21歲,但已經滿頭白髮,老母親每天做禱告,內容是:如果傷殘的話,就讓她乾脆被打死吧。
一名炮兵連長在炮擊後負傷,女狙擊手瑪申卡想躍出戰壕去救他,第二排炮擊砸向他們,連長陣亡,瑪申卡被炸斷雙腿。
「殺了我,我不想這樣活著。」瑪申卡被抬上擔架時重複著這句話。
之後便與瑪申卡失去聯絡,再見面,是30年後在阿爾泰一個殘疾人療養院,瑪申卡輾轉於各個療養院之間,一直隱瞞著她的母親,所以,母親30年來一直以為她犧牲了。
母女抱頭痛哭,瑪申卡哭著說,我再也不用怕見到媽媽了,因為我也老了,瑪申卡隱瞞自己的消息,就是怕媽媽知道自己殘疾後難過。
4、戰場上的歌聲
1941年戰爭爆發,瑪利亞剛剛10年級中學畢業,她想參軍,但因為年齡太小,幾次都被趕了回來,最後一次跟著一隊士兵偷偷進了隊伍,成為一名醫護兵。
1942年12月25日,蘇軍與德軍在史達林格勒外的一處高地展開拉鋸戰,幾次衝鋒後,德軍的進攻被打退,這時前哨陣地有一位受傷的炮兵。
幾名男醫護兵試圖靠近,結果都被狙擊手射殺了,傷兵很明顯被當作了誘餌。
兩條牧羊犬也加入了營救的行列,它們匍匐前進,不過最後也被狙擊手打死了。
瑪利亞站了起來,脫掉帽子露出長發,舉起雙手表示沒有武器,小聲哼唱著一首歌給自己壯膽,緩緩向傷兵走去,那首歌是戰前流行的,歌名叫《我陪伴你去建立功勳》。
起初歌聲很小,但是因為害怕,歌聲越來越大,敵我陣地上頓時都安靜下來,只聽到這首歌聲,瑪利亞走到傷兵跟前,把他推上雪橇,背向德軍陣地。
她一邊唱歌,一邊祈禱不要從背後開槍,太可怕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瑪利亞回到陣地,德軍狙擊手也沒有開槍。
這場戰爭直到結束,瑪利亞共救護了481名傷兵,相當於一個步兵營。
最後一名傷兵的名字叫特羅菲羅夫,迫擊炮排的士兵,1970年,他還到瑪利亞家裡做客。
醫護兵清點冬季戰場時,大部分死去的士兵都伸直手臂,指向天空,什麼是幸福?
在一堆屍體中發現一名活著的傷兵,那種感覺就是幸福。
5、女飛行員
1936年,安東尼娜剛上7年級,一架飛機從學校上空飛過,當時學校最流行的一句話就是,「去當飛行員啊~!」
於是她進入了飛行俱樂部,起初父親不同意,直到載著老父親上了一次天空後,他也喜歡上了飛機。
戰爭爆發前,安東尼娜結婚生子,她丈夫是第一批上前線的飛行員。
1941年底,安東尼娜收到了丈夫的陣亡通知書,他在莫斯科郊外陣亡,當時是飛行中隊長。
有著飛行經驗的安東尼娜報名航空學校,準備駕駛飛機上前線。
在航校,她認識了後來聲名大噪的王牌女飛行員莉莉婭。
莉莉婭出戰168次、單機擊落敵機12架,1943年她與8架友機一起迎戰40架德軍敵機,擊落2架敵機後被擊落,犧牲時年僅21歲,遺體直到1979年才被發現。
在航校的莉莉婭怎麼也不願剪掉長發。
航校訓練時,兩架訓練機出事故墜毀,4名女學員遇難,我們為她們舉行了簡單的葬禮。
4個人的棺材並排躺在地上,所有人都哭了。
飛上天空後,所有女飛行員都駕駛戰鬥機,與德國空軍的男飛行員戰鬥。
女飛行員擊落帶有十字徽章的德國飛機已經是不是稀奇事。
最高興的是,聚餐時,大家會主動向女飛行員致以敬意,為我們而舉杯!
而我們也會回敬。
6、游擊隊姑娘
這個姑娘沒有名字,因為她父母和兩個哥哥在開戰前,全部被肅反了,她參加了游擊隊,經常去破壞鐵路線,打起仗來不要命,她好像想證明什麼。
所有人都獲得過嘉獎,只有她沒有,因為她的父母,「是人民的敵人。」
她留著一頭漂亮的長辮子,就在快要反攻的前夕,她的雙腿被炸斷了,戰友拉著她的時候,她反覆說著,「這回總該相信我了吧。」
有一次行軍,路邊一個女兵犧牲的遺體,臉朝下,她的辮子漂在泥水裡浸泡著。
7、坦克碾過
衛生員塔尼亞參與了衛國戰爭初期的大撤退,莫吉廖夫火車站停靠著一輛裝滿兒童的列車,這時敵機轟炸了火車站,有不少3、4歲的兒童從火車裡跑出。
這時,森林的另一面出現了一排德軍坦克部隊,坦克一字排開全速沖了過來。
沒有一個孩子能從坦克履帶下逃生。
塔尼亞帶著大批傷員走在後撤的路上,路邊不斷有汽車開過。
德軍步兵越來越近,但是沒有一輛汽車肯停下來搭載傷員。
一位傷兵將手槍交給塔尼亞,示意她用這個攔車,塔尼亞先是比劃,沒有車停下來,接著她朝天上開槍,還是沒有車搭理她。
最後她瞄準一輛卡車射擊,子彈打在發動機上,卡車終於停了下來。
司機一邊咒罵著,一邊幫塔尼亞抬傷員上車,直到所有人都安全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