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近的遊戲業中，人們只想聊一個話題——AI。這項技術曾經只是科幻作家和未來主義者的夢想，但如今它已經像是礦泉水瓶火箭般一飛沖天。每一天我們都會看到機器學習領域的新進展，它們既令人著迷卻也讓人不安。現在，你可以用 ChatGPT 和電腦聊天，可以用 ElevenLabs 模擬明星的聲音，還可以用 MidJourney 批量生產概念美術。
AI 在遊戲開發領域取得重大進展或許就只是時間問題了，所以 IGN 採訪了幾位該領域的專家，聽他們談了談他們對這個美麗新世界的期許和擔憂，有些人的懷疑態度可能會讓你感到意外。
以下是此次受訪的專家：
Tim Sweeney —— Epic Games 首席執行官
Julian Togelius —— 紐約大學電腦科學副教授、教科書《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Games》合著者
Kajetan Kasprowicz —— CDPR CG 設計師
Michael Spranger —— 索尼 AI 首席運營官
Pawel Sasko —— CDPR 首席任務設計師
Sarah Band —— 微軟 Xbox 部門副總裁（Xbox 遊戲創作者體驗&生態系統負責人）
—— 在你們看來，AI 技術在哪個方面對遊戲產業造成的衝擊最大？
Pawel Sasko（CDPR 首席任務設計師）：我認為 AI 以及 AI 工具能夠帶來的影響，和當初 Photoshop 被發明的時候差不多。你可以看到它在整個動畫行業的歷史軌跡。從手繪過渡到電腦繪圖的時候，人們必須適應和運用這些工具，我認為 AI 也會是這樣的。它只是另一個用於生產力和遊戲開發的工具。
Tim Sweeney（Epic Games CEO）：我認為會有一個漫長的洗牌、梳理的過程來弄清楚它的影響，這將是一個複雜的過程。在處理大規模的數據，可以從現有項目中導入數十億個樣本來訓練 AI 的時候，這些 AI 技術非常有效，但它們可以用於文字，可以用於圖像，或許也可以用於 3D 物體，但對於遊戲或者整個電子遊戲這樣更高層級的構造時，它就不行了。現在還沒有訓練函數能夠像那樣處理遊戲。我認為我們會見到一些非常厲害的進步和真正的發展，但也會有很多胡吹的炒作，許下了很瘋狂的空頭支票最後無法兌現。
Michael Spranger（索尼 AI 首席運營官）：我認為 AI 會徹底改變遊戲世界的規模、真實感以及玩家與其互動的方式。我也認為，它們會對遊戲的開發周期產生巨大的影響。特別是在這個持續運營型遊戲的時代。我們製作的內容會遠遠多於過去。
Julian Togelius（紐約大學副教授）：從長遠來看，遊戲開發的每一個方面都將與 AI 共同完成，設計師將在原型製作、概念美術、遊戲機制、平衡性調整等等所有方面與 AI 合作。此外，我們可能還會看到在運行時自己使用 AI 的遊戲。
—— 大部分人可能會通過 MidJourney 和 Dall-E 這樣的圖像生成工具來思考 AI，但除此之外，AI 還會從哪些方面影響遊戲開發？特別是那些不明顯的方面？比如說聲音、動作或者優化？
Pawel Sasko（CDPR 首席任務設計師）：其實有很多公司都在進行內部研發，在嘗試用特定方式利用這些美術工具 —— 不一定是 MidJourney，可能是其他同類工具，所以在前期的概念創作階段，你可以生成非常多的概念圖，挑選一個適合的，然後再把它交給美術師，讓他們按照那個方向發展。我認為這是一個相當有趣的方向，因為它開啟了以前想像不到的大門。作為藝術創作者，我們總是受限於我們自己的生活經歷、我們吸收過的藝術和文化。而 AI 沒有這方面的限制。我們可以給它餵各種各樣的東西，因此它可以提出很多我們壓根不會想的東西。所以我認為，如果把它們作為一個起點，或者只是頭腦風暴的工具，可能會非常有趣。
Michael Spranger（索尼 AI 首席運營官）：我把 AI 看成是一個解鎖創意的工具。如果有正確的工具，你能夠做到的事情會多很多。我們看到這項技術的影響在很多內容創作領域迅速鋪開，包括 3D、聲音、音樂、玩家在遊戲世界中交互的東西等方面。所有這些東西都將變得更好。
Julian Togelius（紐約大學副教授）：每個人都看著圖像和文字生成工具說，「嘿，我們可以把它們放進遊戲。」當然，我們也看到有很多胡鬧的行為滋生，有時候風投會發現，有人聲稱要用 MidJourney 做完你的所有遊戲美術——這些人通常對遊戲開發一無所知。這種事情很多。所以我想說，只生成一張圖片是比較容易的部分。遊戲內容的其他所有方面，包括美術，都有很多功能性的方面。你的角色模型必須和動作相匹配，你的關卡必須是完整的。這才是難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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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 Sweeney（Epic Games CEO）：它不是在生成令人驚嘆的新東西，它只是在重寫現有的數據。所以，如果你讓它用 Python 寫一個排序算法，它確實可以寫出來，但實際上它只是複製了訓練數據裡面其他人的代碼結構。你讓它解決一個從來沒有人解決過的問題，或者它沒有見過的數據，它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現有的 AI 根本沒有達到「通用人工智慧」的程度。AI 生成的人物圖像可能有六七根手指，因為它們根本不知道人類是五根手指。它們不知道手指是什麼，它們也不會數數。除了以一種具有統計顯著性的方式重新排列像素之外，它們其實什麼也不懂。所以，我認為它們遠遠不能取代真正的藝術家。
Sarah Bond（微軟 Xbox 部門副總裁）：我們還處於早期階段。顯然我們正在經歷一個巨大的突破。但你已經可以看到，它能夠按照你的喜好，大大增強你喜歡的東西的曝光度。可以通過非常 AI 驅動的方式為你準備東西，比如說，「我的天啊，我好喜歡《Tunic》。接下來我該玩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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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 AI 對版權法和藝術家勞務市場產生的影響，有很多人針對這些方面提出了質疑。你們對這些擔憂是什麼看法？
Tim Sweeney（Epic Games CEO）：我還不確定。有趣的是，我們正在很多不同的領域推動尖端技術的發展，但（Epic）並沒有涉足生成式 AI。我們自己的藝術家在業餘項目中做出的作品讓我們感到驚艷，但所有這些 AI 工具的背後都是對數據的運用，這使得有律師的公司都不敢用這些工具，因為我們不知道這些數據裡面可能會存在哪些版權問題。
Julian Togelius（紐約大學副教授）：我認為它的影響不會超過其他迫使人們掌握新工具的技術。你必須不斷學習新的工具，不然你就會變得無關緊要。人們的效率會變得更高，會有更快的疊代。有的人會說，「你創作的這個生物非常有趣，現在再給我做一萬個略有不同的。」人們會熟練掌握這些工具。只要你能一直跟上時代的步伐，我不認為這些工具會讓任何人失業。
Pawel Sasko（CDPR 首席任務設計師）：我認為法律領域早晚會追上「AI 生成」的腳步，對這些情況加以規範。我知道很多配音演員對這個技術感到擔憂，因為音色也是每個演員的特色，而不光是外表和表演方式。法規總是落後於我們。
Michael Spranger（索尼 AI 首席運營官）：與創作人才的關係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我不認為這種關係會發生改變。在我去看庫布里克的電影時，我是為了享受他創造性的構想。對我們來說，確保這些人才能夠保留和實現那些創造性的構想是非常重要的，而 AI 技術是可以輔助實現這一目標的工具。
—— 在你們看來，AI 能不能為那些沒有 3A 發行商那麼多資源的獨立工作室提供更多幫助，使得遊戲開發更加大眾化？
Julian Togelius（紐約大學副教授）：這是必然的。如果你擁有一個在各領域都有深厚專業素養的團隊，你就擁有優勢。但我認為，在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可能只需要掌握幾個領域就能做出遊戲，因為有 AI 工具來彌補不足。如果你們是只有兩個人的團隊，沒有動畫師，你可以讓 AI 給你做動畫。工作室可以在沒有充足資源的情況下依然做出很漂亮的遊戲。我對此感到非常樂觀。
許多遊戲已經在使用程序化生成的手法來填充內容
Tim Sweeney（Epic Games CEO）：我認為更常見的情況，也是我們在遊戲行業經常見到的情況是，一個藝術家付出非常多的努力做出了優秀的資產，但在那之後，通過程序化生成系統和動畫工具以及數據掃描系統，可以把它提升到難以置信的高度。
Michael Spranger（索尼 AI 首席運營官）：總的來說，整個電腦科學領域都有這種將技術大眾化的效應。這是這個學科的歷史。我認為這些工具可能會鼓勵人們表達自己的創意。這其實可以為人們賦予更多的力量。我們將創造出更多更多的通過 AI 解鎖的內容，我認為它在大型和小型工作室都能發揮作用。
—— 玩家們往往對這種炒得很火的技術抱有懷疑態度。在你們看來，這次的 AI 潮和之前的一些技術，例如 NFT、元宇宙、3D 電視等等曾經在遊戲行業中出現過的潮流有何不同？
Michael Spranger（索尼 AI 首席運營官）：我認為不同之處就在於 —— 有沒有實踐成果來檢驗它。我們可以參考山內一典對 GT Sophy（《GT 賽車 7》的車手 AI）的評價，在長達 25 年的時間裡，他們都用特定的方式設計「GT 賽車」系列的 AI，而山內一典現在基本上就是在說，現在是一個新的篇章了。對我來說，這是一個重要的區別。當人們會說，「我從沒有在遊戲中獲得過這樣的體驗，這有質的不同」的時候，就表示它已經不是鏡花水月，而是現在就可以體驗到的東西。
Kajetan Kasprowicz（CDPR CG 設計師）：在 GDC 大會上，有人發表了一篇演講，大致上就是講「有誰會想玩 AI 做的遊戲？」人們想要由其他人類創造的體驗。技術日新月異，而我們有點不確定該怎麼做。但對於我們的社會想要怎麼面對這項技術，我認為我們會達成社會共識的。
Julian Togelius（紐約大學副教授）：AI 擁有實際的使用案例，而且有切實的效用，而那些狗屁倒灶的加密貨幣都是無恥之徒的荒唐騙局。人們把 AI 和那些東西聯繫在一起讓我很惱火。另一方面，也有 VR 這樣的有趣技術，它有可能會在將來某一天變得適合大眾市場，但也有可能永遠不會。而相比之下，AI 在遊戲和遊戲開發中已經有幾百個使用案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