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搶票難，普通飛機價格高，不上不下的廉價航空，好處就寫在它的名字里：機票便宜。
但也有親歷者們覺得，低票價換來的是糟心，悻悻然將它們稱為「空中綠皮」。
不看須知坐廉航，就不覺得自己省錢了
廉價航空，大概是世上最講契約精神的地方之一了。
如果你是第一次坐廉航，也沒怎麼仔細讀須知，很可能覺得自己上當受騙，行李就是第一道關卡。
普通航空直接登機、無需託運的行李箱，會被九元航空婉拒，因為這是高端經濟艙才有的福利。
▲ 圖片來自：九元航空官網
▲ 圖片來自：春秋航空官網
春秋航空的白紙黑字也寫得明明白白，只能手提一件 20×30×40 厘米、最大重量 7 千克的行李上飛機。說好了多少就是多少，甚至會用做實驗般的嚴謹態度，拿尺子幫你測量。
▲ 圖片來自：小紅書@Momo（旅行版）、@小金魚鋁製箱包
除了隨身行李合不合規，有沒有免費託運行李額，也不遮不掩地寫在購票界面。
行李超額了的話也好辦，你有兩種選擇。花錢，以及花錢。
要麼付費升級手提行李額或升艙，帶入客艙的行李尺寸也就升級了；要麼付費辦理託運，廉航們還在官網千叮嚀萬囑咐，提前幾小時線上買託運行李額，比機場櫃檯臨時補要便宜。
▲ 國內航線線上託運行李收費標準. 圖片來自：九元航空官網
來得及在櫃檯補也還好，最慘的是在登機口被攔下，超規的行李就要按件收取了，搞不好比機票本身還貴。
簡單來說，官網一個價，櫃檯一個價，登機口又一個價，買早不買晚，能線上就不線下。
▲登機口超規行李收費標準. 圖片來自：春秋航空
對於廉航的行李規定，知名生活類搜尋引擎小紅書上的討論也有很多，還流傳著一條不成文的規則，比起行李箱，廉航對背包的態度相對寬鬆。所以，網友們都使盡渾身解數把自己扮成行李架子。
▲ 圖片來自：小紅書@杜全有、@小美
終於要登機了，如果你的飛機停靠在遠機位，只能乘坐擺渡車，不能直接通過廊橋登機，那也只能認栽。倒也不是說一定，但廉航為了降低起降費，確實會儘可能少用較貴的機場設施。
▲ 圖片來自：wiki
登上了飛機，才能沉浸式體驗廉航的與眾不同。創立於 2004 年的春秋航空，是國內最早、規模最大的廉航，大概因為受眾面廣，吐槽它的聲音也最多。
座椅前後排距離近，小桌板寬度窄，靠背角度不能調節，復刻綠皮火車的直角座椅體驗。
▲ 圖片來自：YouTube@Order Aviation
但也不必著急，空姐空少帶著你做廣播體操，搖頭晃腦捶胳膊捶腿，幫久坐的你舒經活絡。
▲ 圖片來自：小紅書@邢早早、@AAA搓澡工老肖、@我愛吃貝果
既然花更少的錢買了座位，其他可有可無的東西就得收費。機上娛樂是沒有的，如果冷了渴了餓了，毛毯 12 元，礦泉水 10 元，飛機餐當然也得花錢。沒有心理準備的乘客，仿佛被買東西不給包郵背刺了。
▲ 春秋航空提前預定餐食的價格.
不會做銷售的不是好空乘，飛穩之後出沒的推車，不是為了發餐而是為了賣貨，可能當你睡得迷糊的時候，空姐空少戴著擴音器口播半小時，賣完航模賣粉底液，介紹完紀念品介紹免稅品，還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哪個短影片直播間。
▲ 圖片來自：抖音@雨後的彩 虹、@一起精彩
綜合各項因素，廉航的性價比也就成了薛定諤的貓，好不好自己坐了才知道。
如果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司機，自帶外套禦寒，用杯子接好水，不吃飛機餐也不託運行李，戴上降噪耳機兩耳不聞窗外事，那麼廉航就剩下價格低和速度快，拯救學生黨和異地戀。
如果稍不注意，加了這裡那裡的錢，可能也就沒有便宜多少，體驗還不夠好。
這就印證了兩個道理，一是機會總給有準備的人，二是世上不存在又快又好又便宜又容易的東西。
對乘客摳門，對自己更摳門
廉航的外在表現是機票低，但普通航空也時不時有特價票。廉航們常年保持住了低價，根本在於它們的經營模式不同。
為什麼能做到低價？自然是成本低了。怎麼壓成本呢？一種方式就是上面說到的、幾乎人人看得見的部分，餐飲、託運、機上娛樂等非必需品能砍就砍。
既減少了採購成本，減輕了飛機載重，節約了燃油支出，還能通過附加服務賺錢。
廉航其他的省錢大法更為隱形，春秋航空就是深諳摳門法則的優秀代表。
從賣票開始，春秋航空就要牢牢把主動權握在手中，研發了自己的 IT 系統，提高機票的直銷比例，不通過中航信等第三方系統分銷、訂座和結算，從而降低銷售成本。
票價雖低，但「買定離手」。
春秋航空的退票手續費可不低，起飛前 2 小時到 24 小時退票，原票款的 80% 就充當退票費了。真白菜價無所謂，如果價格上千，那心只能和大潤發殺魚的刀子一樣冷。
▲ 圖片來自：春秋航空小程序
讓乘客自行列印登機牌或網上值機，也是廉航的一種省錢方式。春秋航空之前考慮過「人工值機另收服務費」，但最終沒有上線，但其他廉航真有這麼做的。
2020 年疫情期間，馬來西亞廉航亞洲航空推出了「櫃檯登記費」，國內航班約 31 元，國際航班約 47 元，鼓勵無接觸自主值機。歐洲廉航瑞安航空，更早有了收取機場櫃檯值機費的規定，價格也更貴。
▲ 自助值機.
單一機型則是春秋航空又一個省錢大法，旗下飛機基本都是空客 A320 系列，因為 A320 是世界上最成熟、最普及的機型之一，採購、維修、配件替換等費用都更為可控。
A320 已經很講性價比了，春秋航空還能想盡辦法增加座位數，降低單個座位的客運成本。
普通 A320 客機有 158 個座位，春秋航空將頭等艙空間留出來開發經濟艙，並將座位間隙減少 3 到 5 厘米，將座位數增加到 180 個。所謂的商務艙，也只是增加了腿部空間。
2015 年，春秋航空接收了第一架 186 座的空客 A320，這是空客按照春秋航空建議，將後廚空間減半後改進的新機型；2020 年，春秋航空又喜提空客 A321，機身尺寸加長、座位變多，但飛行員可以共用，發動機也是相同型號。
▲春秋航空主要是 3 種機型. 圖片來自：春秋航空官網
另外，人力和時間都是海綿里的水，擠擠總會有的。
相同的 24 小時裡，春秋航空要爭著比其他航司干更多的活，它的日飛行小時能有 11 個小時，高於行業平均的 9 小時，並且在早 8 點前和晚 10 點後有不少「紅眼航班」，就像讀書時熬夜刷題的卷王。
春秋航空對員工同樣是「人盡其用」。體現在數據上，人機比（員工和飛機數量的比例）更低。2021 年，春秋航空的人機比是 79:1，普通航司一般在 100 以上。
林林總總的省錢方法和收費標準之下，配之以高效的運營，別看機票低，飛機數量和時刻資源不能和三大航掰手腕，但春秋航空的上座率更高，盈利能力也更穩定。
今年 5 月，南方航空客座率為 75.25%，中國東航客座率為 70.03%，春秋航空客座率為 87.84%。另外，「財新」報道，隨著開年航空業復甦，在已公布一季度財報的航司中，春秋航空首先實現同比扭虧。
不管什麼省錢方式，本質似乎都是死摳細節，賺的錢屬於春秋航空自己實打實卷出來的。就像春秋航空創始人王正華曾說的那樣：
錢，一半是賺的，一半是省的。
飛機只是兩點之間的交通工具
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是，廉航避雷帖的留言區，總有不少用戶站出來唱反調：
是你自己沒看清楚，廉航幫家人們把價格打下來了，這個價格還要什麼自行車？
這倒也沒錯，無水、無餐食、行李限額、無免費託運，廉航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它不嫌你窮，你別嫌它擠。對於普通乘客來說，省下錢才最實際。
和廉航相對的是全服務航司，它們塑造了我們對飛機的慣常認知。空姐帶著笑容說歡迎登機，用溫柔的聲音分發餐食，我們抬起眼睛看電視，座位前方塞著旅遊雜誌，隨時領報紙和毯子。
全服務航司票價高，部分原因是所有人均攤了這些服務成本，但其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它們。正如「上游新聞」採訪的飛行政策研究學者林濤所說：
事實上有 60% 以上的旅客並不需要託運行李和機上餐食，但所有機票價格中都包含了行李額和餐食服務。
廉航其實說明了，航空運輸服務的模式可以更加多樣化和個性化，行李、餐食等服務都從票價里的「免費」，變成明碼標價的收費，由個人按需購買。
當然，如果廉航把附加費用刻意處理得模糊，讓用戶容易掉進坑裡，那也是有問題的。對於第一次乘坐的乘客，廉航尤其需要給出豐富、清晰的收費標準，哪裡顯眼就放在哪裡。
▲因為教如何坐高鐵、飛機等「常識」而爆火的博主小張.
春秋航空的創始，離不開廉航鼻祖美國西南航空的影響。春秋航空創始人王正華最早經營的是旅行社，看了一本講述西南航空成功經驗的書之後，他開始接觸廉價航空的經營模式。
西南航空的理念是：「要把高速公路上的客流搬到天上。」這位廉航鼻祖從 1973 年開始連續保持了 47 年盈利記錄，直到疫情期間才被打破。
相比之下，春秋航空自認為最大的競爭對手是高鐵，1000 公里以上的航線，它希望比高鐵更便宜。與更低的票價相配，春秋航空在三四五線城市飛了不少航線。
▲ 圖片來自：中國鐵路
「遠川研究所」指出，春秋航空很難拿到一線的航線資源，只能去二三線開闢新的戰場，這也讓它在石家莊、瀋陽等城市成了「地頭蛇」。
也正是這些地方，有更多人希望體會到飛機的快捷和便利。事實就是，國內絕大多數人仍然沒有坐過飛機。航旅縱橫數據顯示，2016-2020 年間，只有約 3.4 億旅客乘坐過飛機。
或許可以和高鐵對壘的是，春秋航空的準點率近年居高不下。根據飛常準的統計，今年 4 月，春秋航空位列到港準點率 TOP3，2022 年 9 月還拿過第一。
▲ 圖片來自：飛常准
2021 年，春秋航空董事長王煜對「中國民航報」表示，安全與準點是評價民航服務最核心的標準，春秋航空在提高安全水平和提升準點率上的投入不遺餘力：
把旅客安全準點地送到目的地，在此基礎上為旅客提供可以選擇的服務，不失為一種比較好的產品。
航空史上，「空中女王」波音 747 也具有類似的普及意義，它是世界首款量產的雙通道寬體噴氣客機，載客量最高可達 524 人。
波音 747 顯著增加了民航載客量，降低了機票成本與價格，連接了以前從未有過直達航線的城市，也促成了 1970 年代後期航空旅行管制的放鬆，讓普羅大眾同樣有可能環遊世界。在它之前，普通家庭無法負擔得起從美國飛往歐洲的航班。
不過，把廉價作為標籤的春秋航空，也曾鬧出過和品牌精神不符的負面輿情。
今年 7 月，一位春秋航空的空姐在社交媒體發言「什麼貨色都能坐飛機了」，引發眾怒，而後很快就被停飛。
說到底，飛機也不過是一次從出發到落地的行程，但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廉航需要的，可能是你的注意力和打包行李的能力。如果假期出遊買了廉航，不妨也把各項須知再看一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