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紫瓊憑藉電影《媽的多重宇宙》拿下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後,又馬不停蹄出現在幾乎由原班人馬參演的美劇《American Born Chinese》中。
「American-Born Chinese」是一種非正式且有些調侃意味的說法,指在美國出生的華裔後代。
本片是根據美籍華裔漫畫家楊謹倫同名漫畫改編,主要聚焦華裔人群在美國社會面臨的難題與困境。
有趣的是,楊紫瓊在劇中飾演觀音菩薩,另一位華裔影星吳彥祖飾演孫悟空。
從這兩位飾演的角色可以看出,這就是一部套用中華文化圈超級IP《西遊記》拍攝的美劇,所以一上線就在國內引發了熱烈的討論。
《西遊記》走出國門早就不是什麼稀罕事,特別是隔壁的日本,很早之前就成為了頭號粉絲。
日本繪本中的孫悟空
實際上,玄奘法師的事跡還要早於《西遊記》被日本人熟知。
日本法相宗的開山祖師道昭和尚,大約公元653年隨日本遣唐使入唐學習佛法,拜在玄奘門下。
道昭回鄉後,成為日本南部六宗之一。其師玄奘的傳奇自然也逐漸傳播開來。
到了江戶時代,《西遊記》開始作為專供幕府將軍閱讀的特供書,但其中的故事很快經由說書人傳入民間,慢慢形成一定影響力。
日本人非常喜歡《西遊記》,它也與《三國演義》《水滸傳》一樣,開始了本土化的演變。
日本第一部普及百姓的《西遊記》版本
說是演變,說白了就是二創。
比如江戶時期的小說家曲亭馬琴,連載了一部日本版的《西遊記》。
玄奘法師被改寫成淨藏法師,是著名的除魔師役小角的轉世。
他受觀音菩薩指點,並奉醍醐天皇之命,前往天竺迎接金毗羅神王。
途中收服了石頭裡蹦出來的天狗·迦毗羅坊、好色的金鵄羽·悟了、天神的鵜·悟定,以及小龍王金麟。
天狗是日本神話中居於深山的妖怪,與原版孫悟空「花果山美猴王」的名號相符。悟了和悟定分別對應八戒與沙僧,金鵄羽與鵜都則都是禽類。
日本天狗
有趣的是,當時人們想像中的天狗,也有大大的翅膀。原本以獸類為主的唐僧徒弟們,一下子都被改成了禽類。
不過這些都是曲亭馬琴個人的趣味而已,日本民間還是基本遵循《西遊記》的故事脈絡和人物形象。
悟空是猴,八戒是豬,沙僧是……
沙僧是什麼?
在曲亭馬琴二創的作品中,沙僧長著一張鷹臉,還有一頭蓬亂的頭髮。
此外,在日本另外的《西遊記》話本中,因為沙僧棲息於河,所以也有「我原來像河童般以水底為家……」的自喻。
日本人看到繪本中沙僧的這副尊容,再結合那些原創台詞,難免與本土妖怪河童聯想到一起,並逐漸形成固化的形象。
繪本中沙僧的樣子
1940年日本電影《西遊記》中沙僧的河童形象
通過二創小說、繪本和電影的一通演化,沙僧的形象在日本幾乎與河童等同起來,形成了特有的文化形象。
除了沙僧,唐僧的形象在日本也有很大的改變。
在日本傳統歌舞伎表演中,有著許多關於西遊記故事的劇本。
為了彰顯三藏法師的聖潔,一般選用柔美的少年出演,後來乾脆就使用女角。
日本1978年拍攝的影視劇《西遊記》更將這種設定推向幕前,從而慢慢演化為一種慣例。
需要說明的是,這些作品的唐僧雖然由女性飾演,但角色本質上還是男性。
可是二次元不管這些,在一些動漫和遊戲中,乾脆就將唐僧設定為女性,日本人的惡趣味展露無遺。
電視劇的初代三藏
光榮公司《大蛇無雙》系列中的三藏
除了影視劇,《西遊記》也是動漫作品的重要取材地。
被譽為「漫畫之神」的手塚治虫,在1952年就著手進行《我的孫悟空》劇本和角色設定,並在離世前完成了草案。
這部動畫成為了手塚治虫的遺作,可以說《西遊記》貫穿了他的一生。
手塚治虫在上中學時,就被中國萬氏兄弟拍攝的《鐵扇公主》深深吸引,他的心中油然升起「想要成為一名優秀動畫導演」的夢想。
上世紀80年代,手塚治虫一遂心愿,收到了《西遊記》故鄉的邀請,前往中國進行交流訪問。
他見到了兒時的偶像、「萬氏兄弟」中的萬籟鳴先生,並結下忘年交。
萬籟鳴先生與手塚治虫
承載友誼的《西遊記》,開始影響日本動漫創作。
在日本漫畫中,關於《西遊記》元素不計其數,各類魔改也層出不窮。
比如在真鍋讓治的《爆笑西遊記》中,孫悟空因為與好色鬼兔小僧在天上決鬥造成了嚴重的破壞,因此一同被壓在山下。
五百年後,前往天竺取經的三藏將悟空解放出來, 兔小僧也因女孩英鈴的幫助得以解脫。之後英鈴頂替了三藏的位置,而兔小僧實際代表了八戒,一同踏上既危險又搞笑的旅程。
爆笑西遊記
還有峰倉和也的名作《最遊記》,除了借用了《西遊記》的部分故事和人物設定,實際上已經進行了最新的創作。
在這部作品中,三藏完全不像個出家人的樣子,嗜煙嗜酒,叛逆不羈;悟空性格單純,食量異常驚人;八戒孤僻冷漠,博學多才;悟淨則性格惡劣、風流好色。
與其說這是師徒四人,不如說是四個性格迥異的夥伴。此外,這部漫畫的人物設定都非常美型,吸引了不少女性讀者。
最遊記
不過最著名的《西遊記》元素漫畫,一定是那部少年漫畫不朽的豐碑。
1984年,鳥山明推出了自己最負盛名的神作——《龍珠》。
漫畫最初的設定,就是描繪一場「西遊記一般」的奇妙冒險。
在鳥山明的《龍珠》手稿中,孫悟空最初的設定就是一隻可愛的小猴子,開始連載時才修改成現在看到的樣子。
唐僧則延續了「女性出演」的設定,創造出布爾瑪這個角色;烏龍代表了八戒,「沙漠盜賊」雅木茶代表了沙僧。
《龍珠》最初的設定
可以看出,《龍珠》早期的劇情處處致敬《西遊記》,風格也傾向詼諧逗趣。不過最後出於市場和受眾的考慮,劇情轉變成熱血戰鬥,也與《西遊記》脫離聯繫了。
無論如何,《西遊記》在日本,乃至世界都有著非常大的影響力。
這是因為這部作品足夠有趣。
我認為,如何讓一種文化能夠得到更多人的喜愛?有趣是最關鍵的。
「戲說不是胡說,改編不是亂編」固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故步自封卻也是鼠目寸光的表現。
孫悟空與孫悟空,中日動畫的良好交流
《西遊記》不是文物,也不是什麼嚴肅的產物,它原本就是作為娛樂讀物出現,為何不能以其他的面貌出現?
這部作品原本也不是如今的樣子,而是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經歷過無數次的變化和更新。
只有當更多人參與到《西遊記》的創作中來,才能讓其煥發生機,再用那一場神奇的旅途,為更多的人帶來快樂。
我覺得這才是《西遊記》真正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