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必是練武奇才,這樣吧,警惡懲奸,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這裡有本……」
——這是周星馳電影《功夫》的開場,也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邵氏功夫片紅極一時,武俠小說如日方中時,無數孩子的夢想。
人要怎麼成為大俠呢?
是一本寫著絕世武功的秘籍,還是一把品質絕佳的絕世神兵?
是一顆打通任督二脈的傳功,還是一場從墜入山崖開啟的奇遇?
這些都是傳統武俠小說主角的經典配置,雖然經典,但換個說法也就是……俗套。
人們已經見過太多類似的橋段。
楊過身中劇毒,卻在山谷中繼承了獨孤求敗的劍意;張無忌被困在山洞裡,卻學會了完整的《九陽真經》;段譽給神仙姐姐磕頭,磕出了《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
仿佛不掉個崖,當個大俠都不夠「地道」。
但一個國產武俠主題動畫系列,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
《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是《劍網3》官方推出的IP衍生動畫,動畫中的地點、門派、角色乃至於武功上的一招一式,都源自於《劍網3》遊戲中的設定。
觀眾們可以在華山之巔看到仙氣飄飄的純陽掌教李忘生;也可以在西域聽到明教弟子們念誦那段刻進DNA的「聖火昭昭,聖光耀耀」;甚至還能夠跟隨角色的腳步,回到曾經最熟悉,如今最懷念的那個小小稻香村。
大部分IP衍生作品都會選用高人氣角色當主角,但《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沒有這樣做。它選擇的主角,是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不存在於《劍網3》世界觀中,又有些「反套路」的角色——沈劍心。
沈劍心是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他是稻香村八年工齡的小保安,所有經歷平平無奇,如果說他和其他保安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是一個想當大俠的保安。
當然了,「小人物想當大俠」的設定不新鮮,但《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確實是部「反套路」的武俠作品——怎麼「反」呢?我們從沈劍心的經歷,就能窺見一些端倪。
從稻香村「跳槽」到純陽後,沈劍心成了一名純陽的關門弟子。但別誤會,這裡的「關門」不是說他成了掌教真人李忘生的關門弟子,而是字面意思上的關門,也就是說,他從稻香村的保安變成了純陽宮的……迎賓小弟。
在掌教真人李忘生的看好下,這位迎賓小弟得到了純陽宮的秘籍《純陽別冊》。但這本「秘籍」教的並不是什么正經武學,而是有著教人如何在競技中獲得觀眾同情的「煽情劍法」,以及教人如何利用民眾輿論借勢壓人的「輿論劍法」。
甚至,還有一招直接對標傳統武俠小說「墜崖奇遇」的「墜崖劍法」。
從這裡開始,《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系列的「反套路」風格,已經初步展現在觀眾眼前。
除了會給弟子灌雞湯「聰明的弟子拿三千的工資干三千的活,而智慧的弟子拿三千的工資干九千的活」的純陽宮掌教真人李忘生,「俠肝義膽沈劍心」還加入了會吐槽《大光明錄》太長,浪費開會時間的明教教主陸危樓,內心極度自戀的藏劍山莊莊主葉英,以及熱衷Cosplay的七秀坊坊主葉芷青等眾多「劍網3」遊戲角色。
這些和遊戲中世外高人差距極大的人設,成功地吸引到眾多《劍網3》玩家。
誰不想看看自己「熟識」多年的教主、掌教和坊主,露出更具煙火氣的面孔呢?而以小支線故事串聯緊密的單元劇形式,以及不時跳出的人物簡介,也降低了劇情的理解門檻,從而吸引到一批眾多並非《劍網3》玩家的觀眾。
於是,2018年9月,在B站獨播的《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第一季,擁有了1億播放量,90萬條彈幕,330萬追番,以及3.5萬人評分後,依然高達9.8的分數。
順理成章,隨著《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大火到出圈後,第二季在2019年12月來到了玩家面前。但第二季並沒有復刻第一季成功的類單元劇形式,而是選擇聚焦於「日輪山城」,為玩家帶來了一條由多視角鋪陳開來的故事線。
在第一季里,沈劍心初入江湖,因為太過執著於「當大俠」,幾乎不擇手段地「蹭熱度、引流」。走上「黑紅」路線的他,知名度瞬間從「小有名氣」竄到「名揚四海」。但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和心目中的大俠漸行漸遠。當他想拋棄那些手段,成為百姓眼中的大俠時,卻又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當沈劍心不擇手段成為一個「表面大俠」,百姓都擁護他,但當他放棄那些玩弄人心的手段,卻也失去了百姓的心。
於是,諷刺的一幕出現了,機緣巧合從《純陽別冊》掌握真正絕世武功的沈劍心,擁有了成為大俠闖蕩江湖的所有條件,卻感到前途渺茫,回到了純陽宮。
在拔出呂祖留下的天道之劍後,沈劍心依然不知前路為何。此時,掌教真人李忘生點醒了他「俠並非一身衣服,一個名頭」,指引他憑藉自己的勇氣,去尋找自己心中的「俠」。
於是,在闖蕩江湖一年後,純陽弟子沈劍心入江湖出江湖後,再次進入江湖,開始自己大俠夢的「證道」過程。
但這次,沈劍心變得有些被動。
第二季第一集,製作團隊就放出了重磅角色——呂祖大弟子,叛出純陽的謝雲流,並開啟了一場關於「日輪山城」的龐大主線。
但整個故事的切入點,並不是什麼沈劍心聯手天策府共御外敵——那是郭靖的劇本——沈劍心的劇本是,作為一個小人物,感受大唐子民生活發生的改變。
這段故事裡,創作團隊設計了不輸第一季「持劍上崗」「共享武器被加鎖」乃至於「掌控推欄掌控一切」等的深度諷刺,安排了一條完整的「資本剝削」線。
在故事中,東瀛的武器、裝備等多種物品在大唐被炒熱,就連藏劍和霸刀,為了順應市場需求,都成了代工廠,生產出越來越多的裝備……
這是一個雜糅了現實文化入侵和提前消費觀念等眾多元素的,殘酷又真實的故事。
但動畫創作團隊的腦洞,還不只止步於此,他們甚至嘗試結合網際網路概念,重新定義「大俠」的概念。
《劍網3》中的「大俠」觀念,和我們由諸多武俠作品中得來的俠客觀念,並沒有什麼不同。
每個玩家心中都有自己的大俠。
從炊事員做到浩氣盟盟主,江湖地位不能再高的謝淵是大俠;僅憑「覆手翻雲雨」的武功和智謀,惡人穀穀主王遺風就是大俠;鎮守純陽一方山河,有出塵仙人之姿的李忘生是大俠;就連明教教主陸危樓,在整天喵喵叫的弟子們心中,也是當之無愧的大俠。
但入這次,「俠」的概念被衝擊了。
武學的高低,不再是衡量大俠的標準。普通俠客經由包裝運營,在長安街頭進行「日輪購」評測同時帶貨,也能擁有數百萬民眾粉絲,影響力不遜色於任何大俠。
相貌的美醜,不再影響俠客們的人氣。原本只能接簡單刺殺單勉強度日,容貌普通但精通易容術的女俠客,現在可以在「日輪購」風潮下,憑藉美妝教學獲取眾多關注,並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這就是《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第二季提出的「俠紅經濟」。
「在唐朝搞流量生意」看上去很無厘頭很搞笑,但換個角度想,如果武俠小說里的故事是真實歷史……那麼在這個時代,直接對標網紅經濟的所謂「俠紅」,未必沒有弄假成真的可能性。
有些荒誕,但又足夠真實。
更加可貴的是,這些故事並沒有以單元劇的形式展現,而是結合在劇情中,展現了與原遊戲劇情不同的可能性。
從第一季興高采烈初入江湖,再灰心喪氣離開江湖,然後經由掌教指點,鼓起勇氣重新尋找屬於自己的「大俠」之路。到第二季從本心重新出發,卻陷於東瀛消費主義的陷阱,幾經輾轉,終於找到情緣,還拯救大唐百姓、群俠於危機之中。
沈劍心不再像故事伊始時懵懂天真,他會認真去思考什麼才是自己心中的「俠」。而在經歷眾多事件後,他也終於,從一名稻香村的小保安,一步步走向自己心中的「俠」。
在7月8日,由B站獨家播放的《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動畫第三季中,製作團隊延續了前兩季「活潑背後的嚴肅」,創造出腦洞大開的「湖連網」。
「湖連網」玩了怎樣的諧音梗,我們不用再贅述,設定本身可能不是重點,大唐百姓們被「湖連網」改變的生活才是。
「加勒比海盜」梗加聯動
人們只需要在家裡坐著,面對著「湖連網」機器不斷轉動搖臂,就能獲取到五花八門的新聞,充分享受永遠有樂子的「衝浪」時光。
雖然……新聞內容在質量上有些參差不齊。消失多年的劍魔謝雲流重現江湖是新聞,李承恩和神秘女子在得月樓吃飯勉強算新聞,可王遺風早餐吃了兩個雞蛋喝了一杯豆漿……這真的算新聞嗎?
當然,俠客們的娛樂花邊,並不是第三季嘗試探討的主題,圍繞「大俠沈劍心」在「網上」的名聲,製作團隊提出的,關於「創造偶像」「社會輿論」以及「偶像與粉絲關係」的大哉問才是。
此時,在第三季中出場的沈劍心,和前兩季出場時的地位,已經完全不同。
第一季出場時,沈劍心還是個毛頭小子,像所有年少無知的熱血青年一樣,懵懂天真地想去闖蕩江湖;而在第二季出場時,沈劍心已經是個身懷絕世武功的少年俠客,雖然名聲不顯,卻擁有和各路大俠掰手腕的雄厚資本。
但你可能想不到,第三季出場時的沈劍心是什麼樣。
在第三季故事伊始,沈劍心沒有出現在大唐江湖,而是現身在數年之後的蓬萊仙島,下巴上也多了些稀鬆的胡茬。故事劇情延續著第二季末尾,沈劍心數年如一日,每天坐船出海,為宋琪玉收集仙露療養身體。
但現在,為了集齊治療宋琪玉的關鍵藥材,沈劍心必須回到長安江湖,重新進入那個他幾乎已經放棄的「名利場」。沈劍心當然不想再讓江湖攪亂自己的內心——於是,他在回長安前,先回了一趟純陽,主動將自己的「天道之劍」封印。
但在此時的長安,沈劍心的江湖地位已經完全不同,製作團隊也圍繞「高處不勝寒」的主題,設計出沈劍心的全新江湖際遇。
例如,紅衣教教主阿薩辛通過「湖連網」,在大唐塑造出了一個近乎完人的「大俠沈劍心」,這讓沈劍心瞬間擁有了堪比江湖前輩大俠的名氣,甚至風頭還一時蓋過了那些前輩。
在沈劍心不知情的情況下,江湖上還出現了「沈劍心粉絲團」。無論沈劍心想要去做什麼,「粉頭」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幫助沈劍心,甚至也可以說成是……控制沈劍心。
而在長安百姓的心中,沈劍心已經有些被神化。百姓們不再去思考新聞上「沈劍心上午在長安救人,下午就在波斯救貓」的合理性,而是一廂情願地認為,沈劍心是某種「全知全能」的存在。
甚至,當沈劍心想要藏匿蹤跡時,阿薩辛會利用「湖連網」發起一場全民尋找沈劍心的「娛樂活動」。通過龐大百姓的眼睛,將沈劍心的一舉一動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擺在整個江湖的聚光燈前,讓沈劍心不能有一丁點犯錯的可能。
那麼,當一位少年成名的俠客,面對著如潮水般的民意,除了被「人設」裹挾著前進,還能做什麼?
這可能就是《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第三季前三集開播後,留給觀眾最大的懸念。
而螢幕前的我們當然知道,這些有關於「輿論控制」「明星人設」乃至於「明星與粉絲關係」的深層討論,不只發生在動畫裡的江湖。
《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系列從傳統武俠出發,卻又沒有被傳統武俠的橋段禁錮,而是大膽地「反套路」,將「武俠」概念結合現代社會的現象去思考……
也許,從遊戲出發的《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已經不再只是一部服務於玩家們的「頭號玩家」。它正在嘗試探討,在全新的網際網路時代,走過漫長歲月的「武俠」或說是「遊俠兒」概念,是否該有些新的註解。
這可能是《劍網3·俠肝義膽沈劍心》帶給武俠迷們,最驚喜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