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他職業不同，醫學有著自己的獨特屬性。
在安靜明亮的診室中，醫生要求患者褪去衣物、坦白自己的秘密，還要直面針頭和刀具。換言之，如果沒有深厚的人際信任，醫學診療的流程根本無法成立。
在這個深深根植於信任關係的行業中，醫學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生成式AI。患者越來越擔心像ChatGPT這樣的AI工具出現在醫療領域。
根據皮尤研究中心最近發布的調查顯示，大多數患者擔心：
醫療保健服務商過度依賴AI來診斷疾病和推薦治療方案（60%）。
AI導致患者自己與醫師失去個人聯繫（57%）。
人、機器與倫理
研究人員可以客觀衡量多種臨床表現，比如測試放射科醫師對胸部X光片反映的肺炎解讀是否準確。之後，他們會把這些結果跟電腦的分析輸出進行比較。
這樣的科學探究非常重要，但醫學實踐也充斥著大量無法量化的元素。患者給醫師們提出的往往是一些沒有客觀、或者「正確」答案的問題。
因此，到底應該以怎樣的倫理規範指導個人行為和醫師決策，就引發了激烈的爭論。事實上，美國醫學協會就維持著龐大的道德規範指南，涵蓋11個章節共161條，對現代醫學從業者的正確行為做出嚴格約束。
這裡試舉幾例：安樂死是否應當合法？如何更好地將器官分配給等待移植的患者？哪些病症適用於採取未經證實的治療方法？
這些問題並沒有確切的正確或錯誤答案，患者所能仰仗的就只有醫生自己的倫理判斷和道德標準。現在，他們擔心生成式AI會侵蝕並破壞這種寶貴的人際關係。
這種恐懼當然可以理解。但從樂觀的角度來看，生成式AI也有望改善醫療保健、促進道德決策，甚至加強醫患之間的聯繫。而要想達成這樣的效果，就必須做思維層面的轉換。
機器：壞；人類：好
身為人類，我們更能容忍其他人犯的錯誤，但對機器的故障卻不太寬容。
舉例來說，假定一夜之間，全國的汽車都變成了自動駕駛車輛。這種交通工具再也沒有了旗艦、油門或者剎車，人類根本就沒有介入的餘地。
現在，在這場宏大實驗的第一年，技術故障共導致10000人死亡。在這種情況下，媒體和大多數民眾會將轉向自動駕駛汽車視為振奮人心的技術進步嗎？不好說，但反對的聲音肯定不會小。根據迄今為止對自動駕駛汽車事故的報道，到時候網際網路和電視上很可能充斥著血腥的車禍畫面。隨著恐懼情緒的蔓延，無數民眾可能會要求由人類重新掌控每輛汽車。
但一片喧囂之下，人們似乎忘記了一個重要事實：在美國，每年約有4到5萬人是因人為錯誤而失去生命。
反酒駕母親組織（MADD）等機構一直在努力解決這些問題。但除非我們身邊就有受害者，否則人為錯誤造成的傷亡很少進入大家的視野。我們會將事故歸咎於特定某個人，比如酒駕的壞蛋或者心猿意馬的年輕人，同時堅信自己永遠不會傷害到他人。但是，面對無人駕駛汽車的肇事新聞，我們卻堅定認為這證明該技術存在致命缺陷。
隨著生成式AI在醫學領域發揮更大作用，同樣的親人類、反技術偏見也可能浮出水面。
「但我喜歡我的醫生」
在民意調查中，患者們表示自己更信任護士（71%）、自己認識的醫護人員（70%）和醫生（67%）；相比之下，總體上只有34%到44%的美國民眾對整個醫療系統抱有信心。
作為人類，我們明顯更相信同類、相對抗拒系統。但很遺憾，真實數據與我們的直覺相互矛盾。近四分之一的住院患者經歷過醫療失誤，每年數萬人因此意外失去生命。同樣的，在美國每年有數十萬例本可避免的心臟病發作、中風和癌症死亡因此發生，更不用說被耽擱或療效不佳的慢性疾病。
儘管有客觀證據表明臨床醫生遠非完美，但我們對此更加寬容，就如同我們更能容忍因人為錯誤造成的交通傷亡一樣。我們還是會假設自己的醫生不會犯那些錯誤（雖然沒有任何數據或證據能支持這一點），同時擔心生成式AI會害了自己。
要克服這些恐懼，需要思維和時間兩方面的積累。但在AI的加持下，醫學的未來一定會更加光明：
1. 修復醫患關係
過去，醫生擁有緊密聯繫的社區且廣受尊重。但如今，醫生與患者間的關係則是一言難盡，更不用提什麼私交。
目前，全美60%的成年人患有慢性疾病，這些疾病每天都在影響他們的健康。另外，患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持續監測和快速醫療干預。但由於醫生人手嚴重不足，病人無法得到連續護理——回訪往往每四到六個月才能進行一次。
生成式AI為此提供了解決方案。ChatGPT能夠充當醫療助手，不是在醫生辦公室內、而是在患者家中，從而幫助提高護理連續性。AI技術與家庭監控設備相結合，將為患者提供日常監督，並在讀數走出臨床計劃時發出警報。AI將幫助患者快速便捷地獲取所需護理服務。
2. 更趨一致的診斷和治療體驗
研究表明，美國民眾所需的護理質量與實際能獲得的服務之間存在巨大差距。
例如，一半的美國成年人患有高血壓，這部分人群罹患心臟病和中風的幾率更高。對於大多數患者，市面上物美價廉的藥品完全能幫他們成功控制風險。
但在全國範圍內，只有60%的高血壓患者得到了適當的維持性治療。至於那些血壓控制率超過80%的醫療服務商，他們的成功源自採用先進IT系統和基於指標的篩查、監測與醫療方法。因此美國民眾不必擔心生成式AI會帶來隱患，其反而會成為中風、心臟病和腎衰竭患者的福音。
Glass AI 2.0等工具已能幫助醫生在幾秒鐘內創建出診斷和臨床治療計劃，省下時間讓醫患之間能充分溝通。另外，隨著AI技術語音記錄能力的加強，它也將進一步解放醫生精力，避免長時間操作電腦、無暇顧及病人的情況。
最後，當醫生自己也不太確定該如何診斷和治療時，ChatGPT能夠成為可靠且快速的專業知識來源。醫學知識每73天就翻一番，所以任何醫生都不可能跟得上時代變化。但生成式AI可以，因此當患者遇到罕見病時，醫生可以立即訪問關於該疾病的最新期刊文章或病例報告。
3. 更具倫理考量的個體化護理
在幫助人們做出臨終選擇或決定是否接受高風險手術時，醫生往往不知道該如何加以引導。很多臨床醫生不願討論臨終關懷，或者承認額外治療手段也許毫無效果。對他們來說，這種向病人的坦白相當於對自己職業的否定。
但研究表明，患者想要的就是關於自己病症和預後效果的真相，真相就是最好的安慰。數據顯示，臨終關懷反而比一味搶救更能延長病人的存活時間。
生成式AI無法取代醫生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但可以向患者提供諮詢、幫助他們考慮更廣泛的可能性，擴展醫生的現有分析框架並得出更好的結論。
化解生存威脅
在一項高引用研究中，AI研究人員等專家被問到「你認為，人類無法控制未來可能致使人類滅絕的AI系統的可能性有多大？」中位數答案是10%。
顛覆性技術總會引發過度關注，ChatGPT也不例外。生成式AI必將影響醫患關係並取代人類完成許多任務，但它同時也讓醫生們能有更多時間與患者相處，從而減少醫生的倦怠感並提高患者滿意度。未來幾代ChatGPT將帶來質量更優的結果，幫助患者快速獲取醫療服務並降低診療成本。是的，AI科技確實會帶來風險，但也帶來了讓每個人擁有健康體魄的新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