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變形記》的格里高爾,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巨大的蟲子。
這種日常里的荒謬感,也適用於「賭城」拉斯維加斯的一處建築。
畢竟誰能想到,辦演唱會的場館,竟然變成了一隻眼球?

世界最大球體建築,怎麼霸占你的感官
這個逼真到有些駭人的「眼球」叫作「Sphere」,坐落在拉斯維加斯大道的威尼斯人酒店附近,9 月 29 日才正式開幕,酒店已經推出專門的觀景房了。
說回正題,Sphere 的造價高達 23 億美元,占地面積約 8.1 萬平方米,是世界最大的球體建築。

當然,最有噱頭、最具視覺衝擊的,還是它飽滿圓潤的球體形狀和意料之外的萬千變化。
Sphere 的建築外牆面積約 5.4 萬平方米,由 120 萬個可編程的 LED 面板組成,施工時的 Sphere 是這樣的。

竣工之後,它的外殼就成了一塊 360 度無死角的巨大畫布。
如果從飛機和酒店高層看它,你可能會看到很多種模樣,眼球、籃球、海洋世界、黃豆表情、萬聖節南瓜......是球體的都行,不是球體的也行。


如果坐著火車在旁駛過,Sphere 又正好變成「天體」,恍惚之間,乘客似乎像是電影《ET》里的男孩和小外星人,騎著自行車在月亮前飛行。

財大氣粗的廣告商已經用 Sphere 宣傳橄欖球比賽。

實際上幕後的創意團隊也是這麼打算的,Sphere 的外牆天然適合作為動態內容的載體,藝術家和品牌都能參與進來:
不僅僅是一個螢幕或廣告牌,它是一座活生生的建築。

相比人人都會駐足幾秒的外觀,Sphere 的內部同樣恢弘富麗,演出場館擁有近 1.8 萬個座位,呈現類似古典劇場的弧形布局。

你的視覺會被環繞式 16K 的大螢幕統治,它的面積接近 1.5 萬平方米,是世界最大的高清 LED 螢幕,從天花板蔓延到牆壁,將觀眾完全包裹在其中。

聽覺也是 Sphere 的重中之重,在設計團隊看來,大多數音樂會的場館是為體育運動而設計,對聲音的考慮往往滯後,總有妥協的意味,他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Sphere 的音頻系統包含了 16.7 萬個揚聲器,由柏林音響公司 Holoplot 開發,完全隱藏在 LED 螢幕後面。機巧之處在於,基於 3D 音頻波束成形和波場合成技術,音頻的質量不會因為距離減損。
演唱會山頂和內場的區別在這裡消失了,無論距離遠近、票價高低,每個座位都能聽到「水晶般清晰」的聲音,即使聲源很遠,聽起來也很近,比如你所聽到的耳語,就像有人直接在你耳邊講話。

音頻系統甚至還能精確地發送聲波,讓不同區域聽到不同內容,你聽到西班牙語,他聽到英語,這裡是音響,那裡是打擊樂器,彼此卻像戴著耳機般互不干擾,體驗真正地個性化了。
設計團隊打比方說,這是「在聲音里洗澡」,豐富而包容。但人有五感,真正的身臨其境,只是視聽還不夠,任何細節都應該讓觀眾「感受到」表演。

所以,Sphere 還有不少 4D 專利,觸覺座椅不僅能夠移動,還能將風、香味和冷熱空氣吹拂到你的臉上,照明系統則可以根據強度、溫度或顏色定製,擔當任何演出的「氛圍組」。
Sphere 仿佛一個比各大主題樂園更加高級、規模也更大的 4D 影院。可想而知,這裡將上演一場場感官盛宴。
拉斯維加斯的新地標,現場娛樂的未來
拉斯維加斯大道的兩旁,林立著賭場度假村和霓虹燈招牌,Sphere 不至於成為光污染的元兇,反而成為一個新地標,自然地融入了這個躁動不安的、有賭城別名的城市。
Sphere 自認是下一代娛樂媒體,將重新定義現場娛樂的未來。最先被它改變的,可能是演唱會。

愛爾蘭傳奇搖滾樂隊 U2 打了個樣。9 月 29 日,即 Sphere 開放當天,他們在這裡進行了首演。從當天到 12 月 16 日,U2 將演出 25 場,但門票在 6 月底就將近售罄了。
在這裡看演出能有多爽?現場觀眾的錄屏或許可以傳遞出百分之一。
當 U2 開始表演時,LED 螢幕仿佛「裂開」,然後一系列 16K 的動態圖像滾滾而來。


形似代碼的數字隨著節奏閃爍,如同《駭客任務》的矩陣。

堪比蓋茨比城堡的花哨布景虛實難分,局中之人仿佛置身於馬戲團,天地倒懸,失去了對重力的概念。

跳動的紫色燈光勾勒出門的形狀,很容易聯想到動畫 EVA 的黑色立方體投影,樂隊成員又被投影到高處以供仰望。

Sphere 也可能改變電影。曾獲奧斯卡提名和金獅獎的導演達倫·阿羅諾夫斯基,為 Sphere 創作了沉浸式電影《來自地球的明信片》,門票從 49 美元到 249 美元不等,已在 10月 6 日上映。

這部電影一半是科幻,一半是自然紀錄片,將觀眾放在太空旅行者的位置,用到了 Sphere 所有的體驗式技術。當觀眾們從「假死」中醒來,機器人會提醒他們地球曾經是什麼樣子,帶著他們重新深入海洋、高山和太空。
從導演放出的幕後花絮里,我們也可以感受到冰山一角。

為了完成這個項目,達倫的團隊架著專門定製的 316 兆像素電影攝像機「Big Sky」,趕赴尚比亞、米蘭、印度、伊斯坦堡等多地拍攝了每秒 120 幀的素材。

達倫稱這部電影是一封「寫給地球母親的情書」,讓人遠離拉斯維加斯的浮華和喧囂,沉浸於自然的奇蹟和美麗。他自己最喜歡的視角是不同城市街道的車輛后座,這時候觸覺座椅也會參與進來。
很多時候,電影就是身臨其境的媒介,觀眾暫時出離日常的生活,甚至忘記身在何處,而 Sphere 將這種體驗延展到了極致,不知道卡梅隆有沒有為它製作電影的想法,把當年《阿凡達》的震撼再上演一遍。
樂隊演出和電影放映還只是開始,未來 Sphere 也想舉辦頒獎典禮、體育賽事等,拉斯維加斯的夜生活恐怕永不落幕。
沉浸式表演,拒絕粗製濫造
Sphere 的創意來自美國娛樂巨頭 MSG Entertainment,幕後團隊眾星雲集,擅長酒店設計的事務所 Icrave、打造過許多世界頂級體育場館的建築公司 Populous 等都參與其中。
Icrave 創始人 Lionel Ohayon 指出,與大多數離開劇院會讓人感到無聊的表演空間不同,Sphere 的每個空間都希望將人們帶入超現實世界。
這種體驗並不是從劇院開始的......一旦你跨過 Sphere 的門檻,你就在表演中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對於進入演出場館前的中庭,Sphere 也進行了走心的設計。

中庭被縱橫交錯的扶梯和飛橋分割,彩色全息圖像和環環相扣的藝術裝置懸掛著,地板由高度拋光的黑色水磨石製成,入口和出口設置有低矮的拱門,像是另一個沉浸式的劇院。

設計師的用意是創造出穿越洞穴的感覺,仿佛總有更多東西等待發現。
類人機器人 Aura 也會在這裡迎接來客和科普技術,帶來又一場交互式體驗。

幕後團隊在接受《滾石》雜誌採訪時表示,Sphere 的起源可以追溯到 2015 年。
當時,MSG Entertainment 的首席執行官 James Dolan 意識到了傳統音樂會場地的局限性,特別是聲音效果不佳,所以他大開腦洞,根本沒有考慮技術可不可行,直接動手畫了一幅草圖,看起來就像是個球形的 IMAX 影院。
當科技巨頭們開始沉迷於 VR,James Dolan 卻希望不戴頭顯就能體驗虛擬現實,因為他覺得笨重的設備妨礙了人們一起參與公共活動。
如果沒有討厭的「護目鏡」就能獲得 VR 體驗,不是很棒嗎?這就是 Sphere。
沉浸式表演往往和 VR、AR 相關,但 Spheres 堅持走另外一條路,讓現場的音樂體驗變得更加美好且有價值,讓所有人都被聲音和視覺充分包圍。

看似天馬行空的想法才是推動 Sphere 的真正原因,合作夥伴漸漸被召集起來,Sphere 從 2018 年開始動工,最近終於和大眾見面。
驚嘆聲中也夾雜著批評,有人覺得 Sphere 的使用範圍有限,是種「昂貴的浪費」。也有「原教旨主義者」擔心,當觀眾的眼睛不自覺地被場景吸引,而不是音樂本身,這樣的沉浸式表演會不會喧賓奪主?
某種程度上這是對的,《華盛頓郵報》曾報道,許多藝術家不願意製作引人注目的視覺奇觀,因為「這可能會壓倒他們的音樂」。

至少 U2 自己不這麼覺得。他們表演的主要是 1991 年的《Achtung Baby》,樂隊的開創性專輯之一,先確定好了現場演奏什麼,才開始製作隨附的視覺效果。U2 吉他手 The Edge 表示:
最終,歌曲決定了螢幕的播放內容以及樂隊的表演內容,這仍然是本次活動的核心。如果沒有音樂,這將是一場空洞的表演。
Sphere 首演選擇了 U2,其實是一場「雙向奔赴」。這個成名於上世紀的搖滾樂隊,很樂意將新技術融入現場表演,在 90 年代末就投入巨大的迪斯科球和 LED 螢幕,還曾和蘋果合作推廣 iPod 和 iTunes,成為音樂行業數字化轉型的先行者。

對沉浸式表演的批評其實從來不少,尤其是同質化和粗製濫造,我們應該或多或少都有體驗過遊樂園裡的低解析度投影儀、環繞式音響和猝不及防就噴水的座椅,既不沉浸又不愉快,更多是為了滿足小朋友的好奇心。
Sphere 以頂配的性能帶來了新氣象。當然,你首先要前往拉斯維加斯,並且支付幾百甚至上千美元的票價。或許還有個好消息,打造 Sphere 的 James Dolan,已經考慮在倫敦和世界其他城市建造更多的 Spher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