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馬戲團 | 文
註：插圖獵奇！
今天我們聊一個非常特別的科幻小說，我在兩年前就想推薦給大家的，結果給忘了。
說是科幻小說，其實更像科幻插畫書。書的名字叫《All Tomorrows》，翻譯過來就是《所有的明天》。嚴格來說，這是一本網文，它是2003年創作的，到2006年終結，然後作者將它做成一個PDF文檔，上傳到了網上。
在2006年左右，《所有的明天》就被一群人視為另類神作，但當時網際網路普及還沒現在這麼好，所以幾乎沒出圈。
然而2021年的時候，一個YouTube 上專做《冰與火之歌》解析的頻道Alt Shift X做了個關於這本書的影片，讓它瞬間爆火起來。光這個影片的播放量就超過了1500萬，而它在短影片和其他平台上的衍生作品，更是傳播度極高。
為什麼《所有的明天》會突然火了？很簡單，因為大家發現這是一部非常獨特，黑暗扭曲，略顯病態，卻又有趣的奇特史詩。其獵奇的氣質，真的很難在主流科幻中找到。
《所有的明天》屬於一種叫「進化科幻」的風格，這種風格主要描繪生物的各種匪夷所思的進化形態，經常和「身體恐怖」這種類別融合。你可以這麼想：如果異形其實是人類進化而來的，那《異形》就能算是一種進化科幻。
而《所有的明天》的主題，也和進化息息相關，它的作者是土耳其插畫家C.M. Kosemen，這人畫風的特點就是設定天馬行空，且獵奇。
書的背景跨度極大，說了人類文明在數億年間經歷的故事。它從人類的黃金時代開始，當時的人類已經掌握了太空航行的科技，並殖民火星，開始嘗試改造自己。
火星人
但不幸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遇到了一種叫做「曲」的外星生物，曲的科技極為強大，而且有種病態的嗜好：對宇宙中的各種生物進行身體/基因改造。人類和曲進行了一場大戰，最後，人類落敗了。
曲
於是，曲把手下敗將人類，改造成了各種痛苦而低級的生物。
這一部分，是全書傳播最廣的內容。因為它展示了一種非常可怕的噩夢，就像科幻小說/遊戲《無聲狂嘯》最後，主角被邪惡的超級電腦改造成一坨無法移動，也無法出聲的爛肉一樣，人類總是害怕失去自己的形態。
這一部分的《所有的明天》，描繪了許多種被改造的人類。它們奇形怪狀，我舉四個較出名的例子：
蠕蟲是一種被改造的人類，曲把它們生活的星球改造成了沙漠，然後去除人類的神經系統和大部分大腦，再把四肢變得極為細小，讓人體變成了蠕蟲的外形。這些蠕蟲沒有智慧，只能在炎熱的沙漠中挖掘，尋找任何能吃的食物。
誘惑者，是被改裝成了半裝飾品性質的人類，它們的兩性異化極為嚴重，雄性和雌性仿佛兩個截然不同的物種。
插圖的左邊是雌性，外表仿佛兩米高的，由血肉組成的植物，一半身體埋於地下，生殖器探出泥土表面，有智力卻無法移動；右邊則是小得多的雄性，沒有智力，但能移動，它們會被雌性的資訊素和聲音操控。兩個性別以此達成一種獨特的共生關係。
殖民者則是全書最出名的一種生物，你可能見過它們的插圖。在故事中，幾乎所有人類文明都在和曲的第一場戰鬥中潰敗了，唯有一個種族成功擊退了曲的兩次進攻。
然而在第三次戰爭中，這個種族敗給了曲，曲出於復仇心態，以及根植於這個種族的病態心理，把這群人類改造成了最可悲的生物：它們只剩下了一張皮，雖然保有智力、視覺和最基礎的神經系統，但毫無行動力。
曲奴役了殖民者4000萬年，把它們當成糞便處理系統。當曲最終離開後，這些叫殖民者的詭異生物，開始不斷繁衍，最終如一層表皮般蓋滿了它們所在的星球。
偏斜者，則被曲放逐到了一個重力為地球重力36倍的星球上，它們被改造成了像比目魚一樣的不對稱構造，所有五官也集中到了身體的一側。因為恐怖的重力，它們只能非常緩慢地爬行。
這一部分的《所有的明天》，充滿讓人不適的異形生物，它們都曾是人類。作者給每種生物都加上了詳細的設定，而且他疏遠、冷漠又荒蕪的文風，讓這些故事顯得冰冷絕望。
這種獨特的風格，在2021年作品被重新發掘後，激發了海量二創。現在，有許多根據這一部分內容做出來的3D動畫，它們經常能出色地捕捉到原文的荒涼感，在異星之上，只有一群痛苦而悲傷的低級動物在無助生存。
@Woźniakowski
就像是書中「羚羊族」的設定：它們被改造成了四足食草動物的外形，無法達成任何文明社會所需的行為，卻保留著人類的意識。於是，它們每日只能互相傳唱著憂傷的輓歌，其中記錄著人類文明曾有的輝煌。
最終，這個種族因為無處使用自己的智慧，大腦徹底退化了，淪為無人在意的動物。
別看《所有的明天》在國內沒什麼名氣，它在海外熱度可是非常高的，說是網紅科幻也不為過。只不過，書里剩下的內容，出圈的就不多了。
光是5月份就有這麼多百萬播放
之前已經說過，這是個時間跨度極大的故事，而以上所說的內容其實只占了全書的1/3。在第二部分中，作者詳細描繪了之前的各種生靈，在曲離去後的進化史，它們中不少都滅絕了，但有的重新演化出了文明。
譬如殖民者在蓋滿整個星球後，開始慢慢進化，分裂成了不同的肉皮生物。它們靠毒液和搶奪營養，掀起了內戰，並逐漸找到結合的方式。不同的殖民者合為一體，互相結合，組成一種能夠站立與行動的合體生物「模塊人」。
這些模塊人建立了一個先進的烏托邦，而它們的社會中，沒有傳統的個體與集體概念，因為每個模塊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由眾多殖民者以不同方式組成，所以它們的形體千變萬化，唯有精神統一。
之前所說的蠕蟲，則變成了蛇人的文明。
而偏斜者，成功逃離了自己的星球，來到一顆重力正常的行星，造出了能夠再次站立的人造後代「不對稱者」。遺憾的是，這些不對稱者殺死了自己的造物主，成為星球上存在的唯一文明。
第二部分中，一些文明的形態很有黑色幽默。譬如一個人類亞種，是被改造成寄生蟲的寄生族，它們只能依靠寄生由南方古猿改造而成的怪物延續生命。
但在漫長的進化後，兩者變成了共生體，再後來，寄生族徹底奴役了被寄生的一方。它們就像換衣服一樣，在一天裡隨意改變寄主，去工作時，就使用工作寄主，下班後，則換為休閒寄主。
《所有的明天》的第二部分，也有大量的奇異插圖。但故事到這兒也還是沒結束，因為還有時間跨度更大的第三部分。
在第三部分里，各種亞種人類文明互相接觸，發生戰爭，又最終結盟。然而聯盟卻被一種經歷了機械飛升的人類後代全滅了，這個機械飛升的人類亞種，只保留了一種人類文明，並像曾經的曲一樣，將它們再度改造成更為可悲、殘酷的異形生靈。
機械體
好在，在曾經和曲的大戰中，有一批人類逃離了戰場（章北海，是你麼），它們逐漸演化成了高度發達的星人。這些星人和機械種族展開了大戰，並最終戰勝了對方，此外，星人還順帶向曲復仇，把曲變成了就連噩夢都無法形容的生物，在風水輪流轉的故事中，讓全書走向了尾聲。
原始星人
星人進化版
星人與機械體的戰爭
星人製造的銀河守護者
其他星系的文明
在書的結尾，另一個文明在數億年後來到了銀河系，卻發現這裡的人類全消失了。它們是滅亡了嗎？還是去往了別的地方？答案無從知曉，但這也許就是進化的真諦：生命總是不斷演化，以對抗最為惡劣的災難，然而最終，所有生命都要面對死亡。
最後的插圖：另一個文明的生物，拿著人類最後的頭骨
和三體最後的情感基調類似，《所有的明天》也有一種在浩瀚時間跨度上，將生命所經歷的一切拉長至終末的惆悵，仿佛所有紀元的誕生、掙扎和湮滅，最終都只能化為一個氣泡般的幻夢。
其實這本小說與其說是個故事，不如說更像個設定集，它很明顯受到了另類科幻神作《最後與最初的人》《造星者》的影響。這兩本書是人類科幻史上真正的奇葩巨作，它們在歲月本身都要失去意義的巨大時間跨度上，描繪了海量奇異的文明和生命形式，而且，兩本書都是上世紀30年代的作品。
《所有的明天》的特色，在於它不止是文字，還有想像力十足，且怪誕扭曲的插圖。關於這些插圖有個軼事：作者之所以給它們做了一種褪色處理，是為了防止有人把它們和種族主義聯繫在一起，誰知誤打正著達成了一種獨特的效果。
關於故事的全貌，我建議先去看看解說即可，基本能涵蓋原文的精髓內容。國內做這個作品解說的人不多，推薦下面兩個。我就不多說了，不然再來一萬字也說不清所有的奇特生物。
好了，不多說了，感興趣的朋友們，還是去找影片看看吧（偷懶）。
